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走出飯館的時候,鄧有良和陳興泉二人都已經顯出了醉意。鄧有良由兒子鄧堅攙著,陳興泉由柯水龍攙著,兩個人腳底下都是跌跌撞撞的,說話也都粗著舌頭,臉上儘是白痴般的傻笑。
吃飯之前,鄧有良說自己可以報銷,這頓飯由他請客。但最後因為喝醉了,買單這事也就被他忘記了。酒席快結束的時候,陳興泉暗中捅了柯水龍一下,柯水龍便跑去結了賬。二十來塊錢的事情,陳興泉也沒必要去蹭公家的油水了。
「小凡,我先送你回招待所吧。」
站在飯館門口,看到化肥廠的小車開過來,鄧有良對高凡說道。
今天當著陳興泉他們的面,鄧有良一直都稱高凡為「小凡」。從「小高」變成「小凡」,一字之差,透露出來的意思可是完全不同的。
最妙的是,高凡事先並未與鄧有良約定過口徑,鄧有良能夠迅速地找到自己的定位,讓高凡不能不佩服他的道行了。
「鄧伯伯,不用了。挺晚了,你又喝了這麼多酒,還是讓車子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我一會還有些事情要和陳哥他們商量一下,回頭我自己回廠里去就行了。」高凡擺擺手說。
「也好。」鄧有良倒也沒太客氣,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之類的廢話,便帶著鄧堅上了小車,揚長而去。
「鄧廠長真是好酒量啊。」
看著小車遠去的尾燈,陳興泉甩開柯水龍攙他的手,站直身體,笑著對高凡說道。
「聽我爸說,有一次他們化肥系統的領導在一起開會,鄧廠長一個人單挑了一群北方來的廠長,把人家都灌醉了,他還一點事情都沒有呢。」高凡說道。
「怪不得。」陳興泉贊道,「剛才我要不是裝醉,只怕也要被他灌倒了。」
「表哥,你剛才是裝醉啊?」柯水龍看著陳興泉,後知後覺地問道。
「當然是裝醉!你以為呢?」陳興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柯水龍一眼。
陳興泉裝醉,鄧有良同樣也在裝醉。陳興泉知道鄧有良裝醉,鄧有良也知道陳興泉裝醉。
大家還沒熟到可以一醉方休的程度,但又必須顯出熟到可以一醉方休的樣子,所以裝醉就是必然的選擇了。假裝是酒後吐真言,互相說一些肝膽相照的話,是這種場合下必須的禮節,陳興泉和鄧有良都做得非常成功。
至於高凡,因為年齡緣故,大家都不便勸他喝酒。他不在酒局中,卻能把酒局看得一清二楚。
陳興泉知道高凡看破了這一切,因此鄧有良一走,他就必須從戲中出來,這樣才能顯得他與高凡是一邊的,大家是共同針對鄧有良的。
「老陳,水南這邊的事情,就都拜託你了。」
高凡沒有再糾纏喝酒的事情,而是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道:
「絲網印店,讓鄧廠長占點便宜也無妨。綁上他這層關係,以後塗料那邊萬一有點什麼事情,咱們也好求他出面幫忙解決。
「塗料廠是咱們的重點,不能馬虎。尤其是前期,質量一定要保障,還要把服務做好。利潤稍微低一點問題都不大,關鍵是要做出品牌影響力,讓水南的漁民都知道興龍塗料的名字。」
「興龍」是高凡為防水塗料起的品牌,他與陳興泉合辦的塗料廠,也將命名為「興龍塗料廠」。「興龍」這兩個字,分別取自於陳興泉和柯水龍的名字,同時聽起來還頗為吉利與霸氣,所以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一開始,陳興泉還覺得品牌名稱里沒有體現出高凡,不太合適。但高凡向他解釋說,自己還要上大學,他父親又是國家幹部,在經商這種事情上不宜太高調,陳興泉也就沒話可說了。
聽到高凡的叮囑,陳興泉連連點頭,說道:「高凡,你放心吧,這邊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如果出了差錯,我提頭去見你。」
「誇張了,老陳。」高凡笑道,「區區一家廠子而已,沒必要說得那麼神聖。咱們的生意還剛開始呢,你這條命,可比一家廠子貴重得多。」
陳興泉說:「我這條命有啥貴重的,咱們的生意能做起來,不能缺少的是高凡你。對了,這個你拿著。」
說著,他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一個鼓鼓的大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