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微微一笑,說道:「我和戚將軍的看法不一樣,也許換成徐閣老,確實不會為此得罪嚴世藩,但如果是張大人,那可就說不定了。」
戚繼光的目光一寒:「此話怎講?張大人可是和國子監祭酒高拱高大人一起,一門心思地輔佐裕王殿下,皇上為求修仙,長年服用丹藥,說句犯忌諱的話,他的壽命不會太長,而裕王殿下現在無儲君之名,卻有儲君之實,隱忍到自己登基之後,自然可以向著嚴氏父子作清算,又有什麼好急的?」
李滄行搖了搖頭:「戚將軍能看出的道理,難道嚴世藩看不到嗎?他會等到讓裕王這麼順利地登基上位,然後讓清流派重臣們一次性地清算自己?」
戚繼光一下子愣住了,他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即使是鎮定如他,在戰場上也從不曾如此心慌過,抹了抹頭上的汗滴,他說道:「嚴世藩沒有任何證據,如何能陷害到裕王?」
李滄行冷笑道:「沒證據也可以發明證據,嚴黨最拿手的不就是構陷嗎?皇帝最怕的就是大權旁落,或者是臣子對自己不忠,胡宗憲如果位置不穩,那現任浙江巡撫譚綸,也可能會跟著倒霉,這個人可是徐閣老他們舉薦來浙江的,拿他作文章,不就是能打擊到張大人,或者裕王了嗎?」
戚繼光咬了咬牙:「那你說怎麼辦,現在把上泉信之交給譚巡撫,讓張大人和嚴世藩提前決戰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不一定現在就要攤牌。但可以作為一個殺手鐧,一直留著,等到要跟嚴黨決戰的時候再放出來。戚將軍,這難道不是一件給張大人的上好禮物嗎?比你以前送的所有金錢美女加起來都要管用。」
戚繼光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滄行的肩膀:「天狼,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以前只以為你是江湖俠士,不知朝堂。可沒想到你身在江湖,對廟堂之事卻是心如明鏡,還能想出這麼高明的辦法。實在是出我意料之外,好,就按你說的辦。」
戚繼光說到這裡,笑了笑:「天狼。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你我若是不能今天拿住那上泉信之,一切都是白搭,你跟我也聊了有小半個時辰,這會兒你的兄弟們也應該奔出十餘里了,你現在就出發吧,這樣應該還能來得及追上他們。」
李滄行點了點頭:「好,那咱們上峰嶺見。」
三個時辰後,離著台州城東南方五十里處的上峰嶺。天已經蒙蒙亮了,十里外的海邊飄過來的濃濃晨霧。把山嶺籠罩在一片白色的霧靄之中。
這上峰嶺依山傍險,其勢蜿蜒。東臨南坡山,西靠隆山,山巒起伏,兩山對峙,形如鬧門,故稱上峰嶺。
兩座高高的山嶺之間,是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甚至不能容兩匹馬並排通過,小道的兩邊則是山巒疊嶂,怪石嶙峋,險惡到了極點,號稱一線天,只要有一隊人馬守在小道的盡頭,就會扼殺掉好不容易爬到這裡的來犯敵軍殘存的希望。
正因為這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成為了台州一帶防禦倭寇的天然屏障,十幾年來,無數次,剽悍的倭寇面對這座山嶺望關興嘆,而嶺西的數萬漢家百姓,也因此得以保全。
只是戚繼光這回為了誘敵深入,讓敵軍的主力攻打台州,故意撤去了平時在這上峰嶺駐守的兩百名士兵,因此倭寇來時就從這裡入寇,如入無人之境,只是現在他們在台州大敗,現在急著要逃回海邊,如果不走上峰嶺,也只能硬著頭皮北上新河,或者是向南進入福建,那顯然是現在歸心似箭的上泉信之無法接受的,現在這萬餘倭寇,在和身後虛張聲勢的戚家軍主力追追趕趕了一整夜之後,終於奔到了這上峰嶺前。
上泉信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全身盔甲,走在隊伍的前方,而足有四五里長的隊列中,卻是有不下十匹這樣的高頭大馬,上面坐著打扮一模一樣,穿著紅色盔甲,一臉絡腮鬍子的替身,東洋人管這個叫影武者,起的是掩護主將,避免在戰場上給人直接狙殺的作用,而上泉信之即使是在現在逃命的時候,也不忘把所有的替身都撒出來,只有他貼身的幾名親衛,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上泉信之。
今天的上泉信之把那個報信的橫路進二也帶在了身邊,因為他覺得有這麼一個有逃亡經驗的傢伙在身邊,也許會給自己這回的跑路帶來好運氣。
第六百九十六回 伏擊上峰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