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雙目中精光閃閃,繼續回憶著當年的事情,仿佛曆歷在目:「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因為我們完全不占理,那時候就是想要反過來向嘉靖帝認錯投降也不可能了,而且張璁在前幾年給我們整得夠慘,當時已經當了次輔,明擺著就是下任首輔,他恨透了我們,一定會對我們徹底反攻倒算的,若是想保底東山再起的機會,只有留下自己的人,以後扳倒張璁,再想辦法回朝為官。」
李滄行笑道:「所以你們這個留下來的自己人,就是嚴嵩了?」
楊慎點了點頭:「還有夏言,也是我爹的門生之一,只不過不象嚴嵩那麼有名罷了。我很清楚夏言剛正不阿,而那嚴嵩卻是個徹底的奸滑小人,但他的兒子嚴世藩,又是個絕代梟雄,這兩個人肯定會輕鬆地搞定張璁的,然後他們互相之間又會起了衝突,而這時,就是他們需要投向我們父子尋求支持的時候了,也是我們父子可以重新出山為官的時候。」
李滄行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我不太相信,你們父子一個致仕,一個充軍流放千里之外,而朝中的同黨也給一網打盡,這二個人如果得勢,扳倒了張璁,也肯定會有自己的班底,又何必再回過頭來尋找你們的支持呢?」
楊慎微微一笑:「看起來你還是不懂這官場的奧秘啊,你以為真正的官場人脈和盟友關係。是到了朝堂之上,通過了科舉考試之後才確立的嗎?錯了!真正的關係,是在求學階段就通過各種書院。師生關係來確立了。至於上京趕考,約定門生這些,只不過是走個形勢罷了。官場上的進退總是會隨著聖意和時局的變化而改變的,可是只要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力在,即使退隱山林,仍然可以左右天下大勢,所謂黑衣宰相。隱閣老,就是這樣?」
李滄行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眉頭一皺:「我不信,你們退休了的官員,甚至象你這樣的充軍之人,無權無勢。又怎麼可能影響得了當今的朝堂呢?」
楊慎哈哈一笑:「天狼,你說說看,那些進京趕考,每三年通過科舉中進士得官做的人,他們想要求學,要識字,會讀書,這錢得從哪裡來,要在哪裡上學?」
李滄行眉頭一皺:「小的時候上私塾。年齡大一點後四處遊學,或者是在家苦讀啊,這跟我們武人進門派練武。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楊慎點了點頭,正色道:「確實是這樣的,但是你想想,一個農民的孩子,哪有錢這樣從小就讀私塾習字呢?你從小長在武當,一切吃穿用度有門派供養。並不是太清楚民間的疾苦,更不知道農村鄉間的農家子弟。想要供孩子讀書上學,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現在天下的耕者有其田的,已經不足一半,如果父母自己都是要給地主家打工養家人,那還哪有餘錢去供自己的孩子讀書上學呢?」
李滄行嘆了口氣:「對這些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們武當就有不少窮苦人家的孩子,家裡實在養不活,只能送到山上來了,這些人大多數也沒有什麼習武的天賦,只能做些打雜的工作,照楊先生這麼說,這讀書習字,上學應試,就只能是富人,地主的權益了?」
楊慎微微一笑:「不說天下的讀書人個個家裡有錢吧,起碼十個里有*個必須至少是衣食無憂,這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最低限度,家裡得是個小地主或者富農,這才能供得起你上私學,窮人家的孩子,也只能早點幫家裡做農活,或者進城當個小工,至於習字讀書,那是不要指望了。就連你們武當派,真正能學武功的,又有多少不是家裡能交得起香火錢的呢?」
李滄行默然無語,這些事情他以前沒有細想過,今天聽楊慎這樣提及,才知道了世事的艱難,生存的不易,他嘆了口氣:「這麼說來,天底下能讀得起書的,也都得是富農以上才可以,對嗎?」
楊慎點了點頭:「準確地說,要讀得起書的,也許幾個非常聰明的農家子弟,在同族富人的資助下,也能讀得起來,但是,想要讀書之後,考試做官,中秀才,舉人,甚至進京趕考,中進士入朝堂,那就非士大夫家族不可了!」
李滄行奇道:「這又是什麼意思?不是有才又聰明的窮人家子弟,也有同族的接濟和補助嗎?他們難道就不能去考試?」
楊慎笑道:「天狼,你以為考試就是考你是不是會讀書寫字做文章嗎?要知道,考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