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擺著一張河洛地圖,朱希彩正滔滔不絕地說著偃師以東的叛軍情況。
「駐紮在滎陽的李懷仙已率部支援陳留了,郎君可能還與他交戰過哩。我以前曾在李懷仙麾下,對他很熟悉,他是契丹人,精通騎射,可全無忠義之心,能跟安祿山造反就因給的好處多,總之有奶就是娘。」
「雍丘一戰,我們擊敗過李懷仙部。」王難得隨口說道。
朱希彩遂感敬畏,道:「郎君只要引兵東向,占下滎陽,與東面的唐軍夾擊李懷仙,他必降郎君,讓他反過來給我當裨將。」
薛白聽歸聽,只當了解叛軍將領。對向東攻滎陽卻沒有太大的興趣。
他繞道嵩山花了許多時日,朝廷要羈拿他的消息既已傳到偃師,河南、淮南、山東諸郡必然也已知曉了,寄望於那些官軍與他夾擊叛軍,恐怕對方還指望著出賣他立功。
最符合他利益的做法還是攻打洛陽,並聯絡哥舒翰與潼關大軍前後夾擊叛軍主力,然後揮師長安擁立李琮。
看似是最危險的辦法,得直面最精銳的十餘萬邊境驍騎、直面安祿山親自鎮守的洛陽城。可事實上,隨著河北形勢扭轉,叛軍主力被圍在河南數州之內,連安祿山都慌了。若能一戰破洛陽,潼關、陝郡之間那十餘萬精兵頓時便成了瓮中之鱉,糧草全無,士氣崩塌,只有投降一途。
若如此,薛白再說服哥舒翰,他們麾下就遠不止二十萬兵馬,而是三十餘萬精銳在手,何愁不能重整河山,樹立新君的天子權望?!
到時,一切罪名、猜忌都將煙散雲消。
可具體到這一戰該如何打,眼下還缺少情報,且只靠薛白這區區數千兵力是不夠的,他多少也需要西邊的哥舒翰,東邊顏杲卿、張巡一定程度的配合。
於是他沒有冒然奇襲洛陽,而是築城挖溝、固守偃師縣城,派出大量哨騎打探情報的同時也造聲勢,宣揚叛軍已經陷入絕境,動搖其士氣。
一日之間,整個偃師縣內的團練與百姓幾乎都被徵召了起來參與修築防事,每人一日可分得兩到五個餅。這糧食並不是偃師縣倉房裡的,而是陸渾山莊的存糧。
除此之外薛白對兵民還有更多的鼓舞,告訴他們「王師收復河南河北,平叛在即」的形勢,許諾了大量的獎賞,且做到賞罰分明。其中還有不少居民聽聞平叛後他們的錢票還能把存在錢莊裡的家當兌出來,幹勁十足。
冬日的泥土堅硬,他們便在城濠前鏟了積雪築起矮牆,將削尖的竹子凍在其中,形成一道道天然的拒馬。入夜以後則挑水灌在城牆上,天亮前便能結冰,堅固光滑,難以攀援。
在縣城北面築的工事尤其多,為的是保證與首陽山可為犄角,相互支援。又有大量的民夫將首陽山上的輜重搬進城中,之後團練們也裝備上盔甲、弓弩,由王難得麾下老兵操練。
城牆內部,一座座巨石砲正在架設,能拋射的卻不僅是巨石,還有一包包的炸藥。
「嗚——」
尖銳的號角聲響起,高高的城樓上,守軍隔著極遠的距離就望到了從天邊奔回來的哨馬,連他們揮舞的旗子是何顏色也一清二楚。
「叛軍來了!入城!」
有這樣的偵察利器,加上滿地的拒馬,根本不等叛軍騎兵到近處,城外的兵民已經從容退進城中。
風雪之中,旌旗半掩。
田乾真眉頭緊鎖,毫不愛惜地揮鞭摧動著胯下戰馬,誓要夷平偃師,為高尚報仇。
當遠遠望到城外的最後一批人正在進入偃師城西的瞻洛門,他下令道:「殺過去!不許減速!」
「報!將軍,前方有拒馬。」
最前方,已經有幾名奔騰的騎兵因風雪遮了眼而沒注意,撞在了那凍在矮牆裡的竹竿上,或被刺穿了肚子、或傷到了腿,也有戰馬的馬腹被劃破,正倒在地上悲傷地廝鳴。
田乾真過去,一刀了結了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