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方便天子處理朝政,大明宮的前朝區域,還設有中書省、門下省、殿中省、弘文館、史館、集賢院、親王院等官署。
李琮登基之後,在門下省、弘文館以北,設立了少陽院,也就是太子的居所。
這與李隆基拘太子於十王宅的做法頗有不同,把東宮設在官署附近,為的是方便大臣們教導太子李俅。
如今永王之亂平定,禁軍們禮送李俅依舊回到了少陽院住下。
離開了兩個多月,石階的縫隙里已經長出了荒草,窗柩上也有了雨水夾著黃泥乾涸的痕跡。
「我,還住這裡嗎?」
李俅停下腳步,膽怯地開口問道。
他身後的禁軍答道:「殿下是太子,不住少陽院還能住哪?」
「我哪裡還是太子啊。」
李俅很清楚儲位已經不保,不過是還有流程沒走完罷了。
沒有人回答他,禁軍們已關上了宮門離開了,隱隱還聽到了門外有上鎖的聲音。
前方的廊下立著四個年老的宮女,頭髮灰白,滿臉皺紋,衣著卻整齊得沒有一絲皺褶,臉色嚴肅,不像侍候人的奴婢,倒像是十王宅的家令。
她們如雕塑般站在那,待李俅走近了便有人開口說道:「殿下,洗漱就寢吧。」
李俅嚇了一跳,囁嚅道:「我自己來。」
這裡本是他的住處,可這趟回來,他顯得比客人都拘謹。
東宮用度削減了許多,不同用途的各種金盆換成了一個小銅盆用以洗漱,入夜,燭火也只有一根。
李俅「呼」地吹熄了燭火,屋中陷入一片黑暗,他反而感覺到安全了許多。
這天夜裡,他是縮在角落裡睡著的。
他留意到榻上的被褥是新換的,不敢躺上去將它睡得皺了。薛白必定是要入主東宮了,萬一因那一道皺褶而大發雷霆,要了他的命。
並不是他仔細分析過因一道皺褶喪命的可能性有多大,而是恐懼迫使他下意識地不敢去觸摸任何將屬於薛白的東西。
如此過了數日,李俅感到像過了好幾年那麼久。
他不知少陽院外的事情,始終在擔心下一刻就會有禁軍突然衝進來將他當作叛逆處決。
也許被處斬本身並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不知它何時發生。
終於,這日清晨,屋門被推開,陽光照在蜷縮在角落的李俅臉上,他抬起頭來,見到的還是老宮女那張嚴肅的臉。
「殿下,聖人召你到宣政殿議事。」
宣政殿與少陽院很近,但地勢要高得多,建在五米高的石台基之上。
這是常朝聽政之處,大臣們每次來都要登上石階,抬頭瞻仰著這座大殿的恢弘氣魄。
李俅看著大殿上展翅前伸的飛檐,也看到了屋脊兩端的粗大鴟吻,莫名地因那兇猛的形象而感到膽顫心驚,莫名感覺它們會活過來殺了自己。
待登上台基,他回過神來,突然因前方遇到一人而驚得魂飛九霄,打了個激靈,身體僵硬。
「殿下。」
薛白竟然很隨意地站在那,如普通臣子一般候朝,見了李俅,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
李俅緊張得汗水如瀑布而下,想應些什麼偏是發不出聲,又怕不說話會讓薛白震怒,著急道:「我不是見過三兄。」
他竟是對著薛白行了一禮。
「殿下不必如此。」
兩人也不熟,沒什麼好說的,淡淡地寒暄了兩句,薛白稍稍抬手,請李俅站到自己前面,儲君自然該列於諸王之首。
李俅嚇得不知所措,怎麼都不敢,直到薛白問了一句「是要陷我於失禮嗎?」
「不不不,那我就聽三兄的。」
李俅小邁了一步,終於是躡手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