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正!寒氣屈曲,添衣蓋被!」
打更聲遠遠傳來。
吉溫正帶著人從楊慎矜別宅的後門出來。
一隊右驍衛跟上,把那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姜卯丟在馬背上。
「動作快點。」吉溫催促道。
他本想從楊家別宅找個奴僕到李林甫面前定罪,但被薛白一鬧卻也顧不上了,不由抱怨道:「做點事,儘是人使絆子。」
「吉法曹,好了。」
「走。」
眾人向西,離開常樂坊西門,進入大街。
被調動的十六衛士卒本打算子時大幹一場,結果輕易便控制了局面,已放鬆下來,部分人馬還撤走了。
大街空曠,西面就是東市,吉溫一行人得往南走一小段繞過東市,再繼續向西,往平康坊。
燈籠驅散了前方的黑暗。
遠遠的,東市的南門樓上亮著火光,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忽然。
「嗖。」
幾支利箭激射而來。
一名右驍衛因為嫌累而解開了盔甲,正好讓箭矢透過縫隙貫穿了他的身體,頃刻間便喪命於這個看似平安無事的夜裡。
死士從道路兩邊的黑暗中躍出,衝到右驍衛隊列中,長柄陌刀狠狠劈下。
「噗。」
又一名未經戰陣的士卒還未反應過來,已血濺當場。
此時,他們才想起來吹哨示警。
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驚動了東市、常樂坊的武侯,各個望火樓上都響起了鐘聲。
薛白站在黑暗之中,默默給他的馬匹擦著汗,沒有去看隴右老兵與金吾衛的廝殺。
殺不殺吉溫,他必須儘快下決定。
今夜發生的許多事推給一個死掉的吉溫看似更簡單,但簡單未必就好。依原本的計劃,他需要一個活著的吉溫來擔責任。
馬上就要去殺吉溫之子,若讓吉溫活著,終究是個大禍害。
腦中迅速作著權衡,卻聽馬嘶聲起,那邊吉溫竟根本就沒有指揮抵抗,毫不猶豫飛馬便逃。
右驍衛畢竟是披甲的兵士,與普通護院不同,沒那麼快被殺完,且姜亥等人只顧著搶回姜卯,給了半隊人馬逃竄的機會。
只有站在薛白身邊的一人抬起弩,試著在黑暗中瞄著吉溫。
「暫留他一條命。」薛白低聲道。
「好。」
弩箭依舊射了出去,隱隱傳來「叮」的一聲,大概是射到了哪個右驍衛的盔甲上。
「嘿,他在夜裡騎馬跑,本來就射不准。」
隴右老兵回過頭說了一句,是濃重的涼州口音。
馬上讓薛白想到了那句「心裡剛焦剛焦底」,眼前這人就是送他去活埋的車夫。
「你叫什麼名字?」薛白問道。
「沒名字,募兵時要名字,我說是涼州人,就都叫我老涼。」
說話間,老涼裝填了一支弩箭,射殺了一人。
「我記得了,老涼。」薛白道。
須臾,隴右老兵搶回了姜卯,沒死的右驍衛士卒逃散開來,一場戰鬥迅速結束。
「救回阿兄了!」姜亥大喜,急著給姜卯解綁。
他們連著兩次偷襲成功,是趁著兩個坊的巡衛沒來得及反應、出其不意,又有薛白裡應外合,沒有遇上大股的披甲之士。
但現在巡衛們已反應過來,各個坊樓、望火樓上呼聲陣陣。
緊接著,十字長街四面都響起了腳步聲。
「怎麼辦?」老涼下意識便向薛白問計。
姜亥道:「這次真逃不掉了,和他們拼了!」
薛白四下一看,抬手一指,喝道:「你們往路邊躲躲,我去支開追兵。」
這十字大街確實是很寬闊,天色又暗,道路兩邊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但倘若巡衛執大量火把而來,終究能發現他們。
隴右老兵們習慣了聽從命令,毫不猶豫丟掉火把,跑過長街,躲入坊牆的陰影中,傾刻便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走之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