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直直看著薛白那張臉,瞳孔震動,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如見了鬼一般。
腦中驚濤駭浪般,只有一個念頭在翻湧。
「絕無可能,絕無可能!」
然而,薛白的反應出乎了楊洄的意料。
這少年郎只是很平靜地站到了離他不遠處,一絲不苟地叉手行禮,開口道一句「聖人上元安康」,沒有任何異樣。
楊洄乾咽了一下,喉頭滾動,小小邁了兩步,打量了一番,腦子裡閃過各種雜亂的思緒。
「不是。根本沒有這麼老成,感覺就不是同一個人,年紀更大,更高,只是長相一樣而已」
「駙馬?駙馬?」
楊洄回過神來,一抬眼,見到的是一張十分和藹可親的笑臉。
高力士已站在了他面前。
這位最得聖眷的大內侍穿著紫袍,身高六尺五寸,肩寬體闊,威儀不凡,若不看那張笑臉,比許多武官還有氣勢。
「駙馬,聖人問話,覺得二郎與楊中丞長得像否?」
楊洄自覺失禮,連忙向高力士躬身,答道:「像,很像。」
高力士親切地笑道:「楊中丞曾說過『吾兄弟三人,盡長六尺余,有如此貌、如此材,而見容當代以期全』,好風采啊小郎子,伱怎還不認你阿爺?」
說話間,他已轉向了薛白。
只是,方才的話語卻似有深意楊慎矜被引用的那句話,有點狂了。
薛白當即應道:「回聖人、回高將軍話,我雖失了記憶,但近來卻偶能回憶起一些過往經歷,比如讀過的書、聽過的話。與楊中丞所述情形,毫無相關,此事,也許是弄錯了?」
李林甫本在閉目養神,聞言忽然睜開眼,目光如電射向薛白。
為相府做事的官員即使無過錯,他也是想殺就殺,沒想到薛白今日竟敢違逆他的意思?
此子叛了!
在李林甫對面,李亨一直在吃肉喝酒,此時動作稍稍一停,馬上繼續捧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此事與他無關。
「二郎,我可是你阿爺親生阿爺啊!」
楊慎矜詫異了一下,顧不得在御前失儀,連忙轉過身把雙手搭在薛白肩上。
醞釀了幾息,再開口,他聲音里已飽含了為人父的舐犢情深,還有微微的顫抖。
「當年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你心裡有怨但父子血脈、天地人倫,你始終是楊家的兒子啊!」
楊慎矜高大的身軀擋在了聖人與薛白面前,死死盯著薛白的眼,目光滿是提醒之意。
——豎子,你倒是演啊!
趁聖人最高興之時,拜倒磕頭,喚一聲「阿爺」,此事就這般敲定,相府、楊宅皆大歡喜,從此良人美眷、前程似錦。
只要簡單一個舉動,從白身搖身一變為公卿世族,一步登天。
薛白趁此機會,大膽地將目光往上首看去。
他看不到御座,只能看到侍宴在兩旁的妃嬪們,饒是他兩世所見美色無數,也覺驚艷,因李隆基沒有皇后,所納妃嬪皆憑喜好,全是世間絕色。
今夜整個興慶宮的宮婢都只有一種髮髻,唯她們各有不同,雙鬟望仙髻、墮馬髻、半翻髻、高髻、雙垂髻,更兼彩衣繽紛,坐在那如百花齊放,爭奇鬥豔。
一眼望去,春蘭夏竹秋菊冬梅各有不同,唯有她們頸前的白皙與豐盈相似。
若說長安燈火是今夜一大盛景,此時宴上妃嬪則是另一大盛景,讓人目不瑕接。
薛白一眼就認出了哪個是楊玉環。
他知她今歲已有二十幾許,只看樣貌卻像是十八歲,今夜她梳了個雲鬢,頭上插著金步搖,青絲下是一張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鵝蛋臉,唇上略微點了些胭脂,使人遠遠便能感到她的嘴唇十分水潤。
若僅是如此,那她不過是個頂極的大美人罷了。
比較起來,楊玉瑤也是絕美,有種恃美而驕的風情。楊玉環的不同在於她美而不自知或許是她已經不在乎了,感覺像是「反正一顰一笑都會很漂亮,就不用去管了」。
同樣是坐著,楊玉瑤雖慵懶,卻不會忘了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