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花萼相輝樓上的花燈亮照了宮前的廣場。
李岫終於停下腳步,喘著氣,站到前方排隊的官員們身後。
薛白反而沒他這麼緊張,道:「十郎,有樁要緊事相問」
「何事不能等御宴之後再說?」
「讓楊慎矜與我成為父子之事,可是有人給十郎出了主意?」
李岫詫道:「你如何知曉的?」
薛白眉頭一皺,回想起那日在右相府門前遇見裴冕,他目視著他以示坦蕩,他卻如沒看到一般,只顧扶王鉷登車。
心中藏著陰謀,當然怕被看出來。
「是裴冕出的主意?」
李岫道:「我與王准說起為你尋門第之事,恰好裴冕在場,給了妙計。」
薛白點點頭,承認這確實是絕戶的妙計。
今夜讓楊慎矜認下他這個兒子,來日楊家因謀逆滿門抄斬,不僅是他這個假兒子,收養他的杜家同樣脫不了干係。
到時一切指向東宮與裴冕的證據自然會全部銷毀,知情人全部滅口。
偏偏薛白手中就有證據——那張蓋著東宮屬官印信用於與武康成接頭的信,以及兩個死士。
但他只有這一張牌,一旦打出去,就全由李林甫生死予奪了。
雖然要阻止父子認親一事,卻也不能對右相府全盤托出,得小心試探。
「十郎,我有要事告知右相。」
「來不及,御駕馬上要到了。」
說著,李岫皺了皺眉,往紅袍官員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勸慰道:「我知你不情願認楊慎矜為父,但他其實比朝堂大部分人都不壞,無非是有些目空一切,有些不將旁人放在眼裡。」
「十郎可知我今夜追的兇徒到了何處?」
「先不提,今夜是李崤太過份了。」李岫有些不耐煩,提醒道:「御宴在即,不論何事都放一放。赴宴之後,伱便是高門顯赫的楊詡。」
「他們有可能並非金吾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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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一輛馬車被攔停,李靜忠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向攔車的青袍官員問道:「你是何人?」
「內侍上元安康,下官是京畿採訪使判官裴冕,本該與京畿採訪使王公一道入內,但下官來遲了」
「上來吧。」李靜忠道,「帶你一程。」
裴冕連忙稱謝,登上馬車便低聲道:「李公,出事了。」
李靜忠不語,靜待下文。
「計劃本是天衣無縫,一切人證、物證皆送至楊慎衿處,一旦引發,將從此不再有東宮案、唯有隋楊謀反案。但出了點小岔子,原本該被楊慎矜滅口的六人少了兩人。」
「何謂『少了兩人』?若是逃了便追,若是躲了便找,你來找我一介老奴有何用?」
「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被薛白帶走了。」
「誰?」
李靜忠如同被蜇了一下,尖聲問了一句。
裴冕道:「薛白,只有可能是他。」
「裴公,你往後可是得當宰相的呀!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嗎?」
「人在薛白手上,薛白在興慶宮中。」裴冕無可奈何道:「我不過八品小吏,著實插手不了興慶宮之事。」
李靜忠嘆一聲,道:「你要我如何做?」
「薛白手中掌握了太多,極有威脅。」裴冕道:「我本打算過兩日再引發楊慎矜案,但來不及了,今夜就得了結此案。」
「上元夜案發?你敢壞了聖人觀燈的雅興?!」
「若晚了,局面必要讓索鬥雞掌握。」
李靜忠聲音愈發尖細,問道:「那若薛白不是楊慎矜之子,你可還有辦法滅了他的口?」
「有,計多矣。」裴冕道:「但須熬過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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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御駕到興慶宮。
興慶宮是當今聖人當藩王時的府邸,後改建為宮城,占據長安城東、青門附近的整個興慶坊。
此地處於長安市井,確稱得上與民同樂。
「我必須走了。你待在樓外,莫要走
第64章 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