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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這樣一個背景,才能體會到沈哲子獲得南士人望所系的紀瞻賞識,授經為徒,對整個吳興沈氏的意義之大。如今的沈哲子,就是文化士族對吳興沈氏打開的一扇窗戶,通過這扇窗戶,逐漸擠入到清望高門之列。
儘管並不認可這種價值觀,但沈哲子眼下也只能接受。最起碼對他而言這不是壞事,在家族中話語權得以提升,能夠更有效的取用調度家族的資源,去達成自己的目標。
眾多族人匯聚一堂,沈哲子成為無可爭議的中心,備受矚目。不只長輩們對其讚許有加,年輕一輩的堂兄弟之類,無論年紀大小,也都湊到沈哲子面前,爭取混個臉熟刷刷存在感。
沈哲子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其交際圈子逼格卻是很高,品質遠勝於他們那些朋友。如果能混進去,對自己人生而言都是一個極大裨益。
上一次見到眾多族人,還是在拜師紀瞻之前。如今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沈哲子就感覺到整個家族風氣的變化。許多年輕的族人們潔面傅粉,大袖飄飄,而一些老傢伙也手持麈尾,侃侃而談,儼然已經粗具文化士族的風貌。
看到這些變化,沈哲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對於這種時尚趣味的追捧實在接受無能。人的性格里是有從眾性的,盲目追求合群,如果大家眾口一詞都說屎好吃,真就會有人吃得不亦樂乎,甚至能夠衍生出來些許文化氣息。
話說回來,吃屎未必傷身,服散會要人命。
族人們這些附庸風雅的變化,沈哲子尚可以接受,但服食寒食散則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底線。寒食散對神智的摧殘或許不如後世毒品猛烈,但對身體的戕害猶有過之。他不希望看到族人們都變成不堪羅衣之重的病秧子,每天神神叨叨的。
趁著族人們匯聚一堂的時候,沈哲子將這隱憂向沈憲剖白,重言服散之害。
沈憲本就是舊吳年代活過來的老人瑞,本身不受清談玄風浸染,也尤其看不慣僑門給江南帶來的玄虛放蕩風氣。聽到沈哲子的話,深以為然,當即便表態將禁散列入族規,一犯鞭笞,二犯監禁,三犯開革族籍。
聽到這一項新的族規禁令,其中不乏一些族人臉色幡然一變,其中就包括沈哲子重點培養的名士苗子沈沛之。可見服散之風,在沈家已經滋生出來。
沈哲子並不奢望憑這一項族規禁令就能禁絕族人們服散,畢竟時下服散成風已經成為交際手段之一,而沈家也負擔得起這種奢侈消費。但最起碼可以在這些人腦海中樹立出來一個是非觀念,服散是不對的,是不道德的。
日後就算這些族人要服散,也要偷偷摸摸不能宣揚,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族規的責罰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其內心道德譴責。他們自身或許不能克制這個毛病,但肯定能發揚寬以待己,嚴於律人的風格,教育族人子弟時,嚴令其不得服散。
沈憲治家,頗有軍旅果決之風,一俟確定族規禁令,席上就命人搜身檢查。但凡發現有服散者或者隨身攜帶寒食散的人,當即便在堂上施刑。沈沛之這種長輩鞭五,晚輩一律鞭十,此為首犯減刑,再往後初犯者一律鞭二十。
於是,原本一場其樂融融的家宴聚會,就變成了哀嚎叫痛的批鬥大會。作為始作俑者,沈哲子倒是處之泰然,迎著受罰者哀怨目光,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反正這群傢伙又不敢拿他怎麼樣,埋怨過後還不是要屁顛屁顛湊上來。
所謂的家風,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樹立起來,逐漸成型,潛移默化塑造著家族中人的性格,以及為人處世的態度。等到出仕任官,面對普羅大眾時,通過一樁一樁的事功風評,最終形成整個家族被大眾認可的一個形象。
對於後世的所謂「貴族」概念,沈哲子並沒有一個具體的認知。但在時下作為士族階層的一員,沈哲子覺得,除了享受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特權之外,士族最起碼的責任是要為社會傳遞一種正確的價值觀,將整個社會風氣導向更為切合實際的一面,而非玄虛任性,脫離實際。
如果只享受特權,而不承擔相應的責任,所謂的貴族,哪怕門第再高,不過是盛放在朱漆盒子裡的爛肉而已,看似華貴珍饈,實則臭不可當。
針對吳興沈氏,禁散只是沈哲子心裡的一小步。他必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