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賓們進府入宴,鼓吹儀仗卻沒有散去。這個儀仗規格不只要在都中保持,一直到沈哲子與公主離開建康,返回吳興舉行過真正的婚禮後,才會停下來,一些超規格的禮儀被裁撤收回,剩下的則留在沈家,日後祭祀家廟禮樂之用。
時下能夠在祭祀祖先時享用羽葆鼓吹,已經算是高等士族的標誌,只有皇帝特旨准許,才能置備。沈哲子這次娶公主,可以說是祖宗十八代都跟著沾了光,享受祭品的同時還能聽聽小曲。
歸府之後,沈哲子在堂上匆匆拜過一眾司馬家的宗親。虧得八王之亂幹掉了一大批,如今宗室已經是人丁單薄,算上襁褓中的娃娃在內,不過幾十個人。這一道禮節很快就結束了,等著賓客們紛紛入宴,沈哲子便退進了府內。
經過一番修葺,公主府較之沈哲子第一次來時更顯富麗堂皇。如今他在都中也算有房有別墅的人了,不必再為置業問題操心考慮。
眼下天色剛剛擦黑,距離正時尚有一點時間。借著這個空檔,沈哲子換了最後一身白色禮袍,然後讓人將紀友請來。
因為喪服剛除,紀友沒有加入沈哲子的儀賓隊伍。但沈哲子也沒讓他閒下來看熱鬧,安排的任務更加重要,那就是搜集情報外帶招募水軍。
婚喪嫁娶,人生大事,時下一個家族的底蘊就從這些禮儀上顯露出來。沈家家勢過去幾年裡快速攀升,但沈哲子今次來到都中,最開始的時候仍是受到諸多不受認可。今次迎娶公主,可以說是家族方方面面一個集中體現。
如此高規格的禮儀,簡直就是對一個家族最高的一個考驗。如果能夠順利完成並且不受人詬病,那麼像「狂悖武宗」「地方豪強」這樣的評價,將再不會被加於沈家頭上,勝過千言萬語。
從此以後,沈家也可以說在禮法方面有所建樹,日後再有類似禮儀活動,他家提出來的意見也會被人鄭重對待。
所以,雖然今天飽受酷刑一般的痛苦,沈哲子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下來,同時還不忘安排紀友收集各方面針對這場禮儀的感受和看法。雖然眼下反饋不多,最終的定論還需要很長時間的醞釀,但沈哲子心內確是有幾分忐忑。
等紀友行入房間,沈哲子連忙起身迎接,他和紀友早就熟不拘禮,不須更多客套話,張口便問道:「文學今日在坊間可聽到什麼奇趣妙論?」
紀友這一天來也是累得不輕,明明可以安坐為客,卻被沈哲子打發去了城內四方探聽消息,疲於奔命,半點看戲的樂趣都沒享受到。此時聽到沈哲子這麼問,他感慨一聲道:「交友不慎啊,維周你將我當個雜役差遣倒還能忍受。只是總要讓人喘一口氣,茗茶都不招待一杯!」
聽到紀友的抱怨,沈哲子哈哈一笑,趕緊讓人給紀友奉上茗茶。這傢伙也知孰輕孰重,既然還有心情說笑抱怨,那結果應是比較喜人了。
「尊府今次可是擺出了大場面,御道上錢撒如雨,長干里饗食數萬。民眾都言丹陽公主乃是真正的千金公主,經此之後,各家再有尚公主者,則要深怨你家了。」
紀友飲一口茗茶,笑著說道:「各家多言你家厚幣邀望,除此外言別者粗疏倒是不多。」
沈哲子聽到這話後便放下心來,只要禮法上沒有明顯的錯誤受人詬病,像這些小節都不必在意。略作沉吟後,他又對紀友笑道:「往後幾日,還要請文學多多留意各家風言動向,若有臧否之論,請來直告我。」
好的議論當然要宣揚,壞的議論則一定要壓住。他家花費這麼大人力物力,怎樣也不能被那些袖手空談者隨便否定。
紀友嘆息一聲而後說道:「待我成婚日,維周你也休想安心袖手為客,今日我做了什麼,來日都要讓你奉還回來!」
他家族人們已經為他議親,乃是同郡丹陽薛氏女郎,若一切順利的話,再過個一年半載便也要成婚了。
「文學來日成人立家,我也倍感欣慰。但有請,豈敢辭!」
沈哲子笑著起身,他也知紀友這話只是玩笑,自己之所以這麼緊張那是因為自家清望稍遜,迎娶公主又是南北矚目大事。紀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煩惱腦,即便是有,也輪不到他來做這些事情。須知他既是帝婿駙馬,又是紀友半個長輩,屆時乃是需要禮待厚請的貴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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