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上局勢尚在膠著未定,而遠在中州的洛陽行台卻已經是一片熱鬧歡慶的氛圍,上上下下都在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新年慶典。
即將過去的這啟泰四年,洛陽行台各個方面的建設也取得了諸多進展,但其中最大的、能夠引起南北士庶共望的功業,自然就是長安和關中的收復。
雖然目下的關中還未可稱盡復,北地、安定等郡境之內尚有許多胡虜賊寇的存在,甚至就連三輔之中的馮翊北面幾處縣域仍有賊眾盤桓,但大勢如何已經顯而易見,這些余寇已經不可能再阻止到王師入主關中的趨勢。
關中的收復,也讓王業復興的勢頭更加明顯,行台沈大將軍並其麾下文武群僚也再次成為時流熱議的焦點。各種讚頌驚嘆聲不絕於耳,甚至於就連往年一些擾人視聽、針對沈大將軍抨議不斷的聲音都漸漸銷聲匿跡。
冬日的洛陽城裡,雖有大雪紛飛,但卻難掩民眾熱情。街巷之間生民歡笑聲不絕於耳,更有眾多的浪蕩少年成群結隊繞著不遠處的舊洛軍城打轉,叫嚷請願想要投身戎旅、興建功業。
而在行台官署內同樣是一片繁忙,這一番忙碌倒也並非近期才興起,早在年中長安收復之後,行台各分曹官員們便閒暇不再,許多重要的曹署甚至大半年都沒有休沐假期。
不過這種忙碌並未讓人因疲累不堪而怨念叢生,除了一些年齡老邁、精力委實不濟的官員之外,其他多數人都是樂在其中。尤其隨著行台典章制度越來越完備,眾多的顯職也都調動頻繁,對許多人而言,若能抓住這個機會,便可免於半生碌碌無為。
繁忙嚴謹並不意味著古板嚴肅,洛陽行台追本溯源終究還是脫胎於江東朝廷,雖然不像往年那樣玄虛荒誕,但一些活潑的名士風骨倒也沒有完全消除,只是與往年那種消極避世的氣氛不同,轉為一種務實的豁達。
早前執掌謁者台的謝尚有江左舊友來訪,見其形容枯槁憔悴,不免感慨世務繁雜、消磨風骨,就連謝尚這種風流表率都不能免俗。然而謝尚卻應以「國器豐美,賢士消瘦。大風宣揚於世,塵埃竟可補天,何幸至哉!」
一時間,「國器豐美、謝郎消瘦」這一軼事便向周邊傳揚開來,成為行台官員們忠勤王事的最佳表述。而那種善借風勢、塵埃補天,不以材質論斷高低優劣的說法,也成了行台選任賢能的一種標榜。
風暴的源頭,自然就在洛陽行台。珠玉得之彰顯琢磨,自然更加華美精緻。但就算只是瓦石的才力,也能藉此風勢揚起,不至於寂寂無名。
風格雖有彰顯,忙碌卻是實實在在的。特別是禮部大尚書賀隰近年來隨著年高,精力難免不繼,所以其他下級官員們也不得不再兼領一部分禮部的事務。
尤其年關逼近,各種禮章慶典事務又要扎堆而來,兼之各地入賀時流雲集洛陽,所以謝郎近來也真的是日漸消瘦,忙得足不沾地。
這一日殿議之後,謝尚歸署將署內事務稍作梳理,才發現竟然忙中出錯、出現了一樁疏漏,那就是準備呈送建康台城的功表居然還未送入署內。
洛陽行台雖然自成系統,而江東朝廷也已經被徹底架空,但並不意味著行台可以完全罔顧台城,尤其是在一些禮節場面上,甚至需要比以往要更端莊謹慎一些。
如今的江東台城,除了皇帝之外,多是一些舊譽崇高的老臣休養之地。這些人或是不涉世務,但也因為眼見行台繁榮而多存一些怨念,若是在一些具體的禮章方面被他們抓到漏洞,難免要吵鬧不休,就算無害於事,但卻聒噪擾人。
其實早在八月、九月,行台往建康便各有表奏述事,但當時關中事務繁多,也沒有詳細的表奏或是封授請求,事從權宜,便一直拖到了眼下。而這一次的功表除了述議方方面面功事、述功於宗廟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一系列的封贈請求。
行台大將軍雖有承制封拜之任,可備置百官,九卿之下諸侯守相任意封授,但除了真正事從權宜、無暇請示之外,類似關中戰事這種需要大規模封賞的大典禮,行台也向來都不逾越,必須要請示江東朝廷,得於批准,才會進行封授。
當然這也只是一樁面子上的往來,但若是連這一點面子都不顧全,問題還是不小的。
這件事本非謁者台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