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蒙川的東南方位,有一片規模不算太大的營地,這裡便是溫放之他們被拘禁的地點。
行台派駐遼東的使者,除了溫放之外還有六百餘人的護從人員,而他們在馬石津所設立的據點,在經過幾年的發展後,也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除了在遼東當地召集了近千戶流人之外,還有一些南面的商賈在此派駐人員處理商貿事宜。
因是,馬石津已經發展成為一座有著自己武裝力量的堡壘。因為此境早前位於慕容仁的勢力範圍,而慕容仁對行台幫助需求也更強烈得多,因是對溫放之在馬石津的行動也就沒有施加更多控制。
慕容在暴起發難,幹掉了慕容仁之後,也並沒有直接對馬石津下手,只是在將當時正於大棘城周邊招撫流人的溫放之等人控制起來,順便從馬石津勒取了一部分錢糧。
這一座營地,獨立於慕容部的大營之外,最內層里自然是溫放之、劉群等人,在他們身邊則是慕容安排看守他們的幾百名兵卒,再外圍才是慕容評、慕容疆等率領的卒眾。如此內外環套的糾結局面,也足見慕容部本身之矛盾重重。
溫放之等人雖然被控制起來,但也並沒有遭到苛待,只是行動自由被限制,飲食供應之類仍是充足。
其實就算沒有慕容評等人前來保護,慕容也並不打算對溫放之等人下毒手,否則那就跟南國徹底的撕破臉而全無迴旋餘地了。甚至此前羯主石虎連番派人來索要溫放之等人,生死勿論,慕容都沒有鬆口答應下來。
當陽鶩趕到此處的時候,正看到劉群等人正在營舍外生火,且從火堆里撥弄出幾個人頭大小的黝黑泥球。
劉群殊無儀態的箕坐石板上,指揮著幾個兒輩少年敲打泥球,其中就包括南國的使者溫弘祖。盧諶與崔悅則一副老名士做派,正相對端坐於另一側對弈手談,間或轉頭看一眼與晚輩們遊戲的劉群,神態間多有幾分哭笑不得。
如是一副畫面,甚至讓人感覺有些歡快,絲毫看不出正身陷囹圄的苦悶。
陽鶩的到來,早有人上前通報,只是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劉群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塵,擺手對幾個晚輩吩咐道:「速將物事送入舍中,老傖不配享見這人間珍饈。」
陽鶩此時已經行到近處,對於劉群的話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但也並沒有什麼羞惱之色。他們這些遼邊流人適亂年久,更看重實際的利害,對於一些虛禮或者輕蔑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
「近日事務繁忙,無暇前來拜望,劉公體中何如?」
陽鶩上前一步先對劉群拱手作揖,他在燕國誠是位高權重,但也不敢過於無視劉群。其人雖然早已勢力不再,但僅憑一些空口說辭,就能煽動段部的段蘭在遼西掀起那麼大的風波,這種影響力是陽鶩所不具備的。
「只是沒有讓背信之賊氣死,堪堪苟活罷了。」
劉群倒也沒有特意的無視陽鶩,轉過身來回答道,臉上甚至還有一些愜意笑容,只是言語便不怎麼客氣。
陽鶩對此不以為忤,只是嘆息道:「劉公過執了,遼邊世情如此,舉動每多無奈,深困此中者,又豈知你我啊!」
說話間,他又轉頭望向站在另一側的溫放之,同樣向對方稍作見禮。
溫放之反應則不向劉群那麼淡泊,見狀後已是冷哼一聲,繼而便背過身去,語調也更加的沖:「慕容老賊棄暗投明,強為羯逆殉葬,陽某所言繁忙,不知是否正在打造容身之棺木?」
被一個年輕後輩當面如此冒犯,陽鶩再怎麼有涵養,這會兒臉上也閃過不悅之色,同樣報以冷嘲:「老朽短識,不入囹圄之囚,未見殺身之禍,不知溫弘祖所言何意。但若閣下有此急需,憑與溫太真舊年淺誼,倒也樂於代勞。」
溫放之臉上又閃過幾絲慍怒,而後轉過身盯住陽鶩臉龐,語調則更加冷漠:「山河處處,可埋忠骨。倒是某自甘墮落之門戶,一待王師臨於此邊,若無提前籌備,合家老小未必能有安冢所在。」
「舊年季龍擾邊,不乏閒人作此厭聲,且看吧。」
陽鶩心情本就有些煩躁,接連被溫放之當面羞辱,心中更覺羞惱,也更覺得這些南國來人囂張死硬,真是無從與謀。
他不再理會溫放之,轉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