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伊最終還是沒能阻止得了金玄恭,正如此前金玄恭雖然不同意他外遣潘甲的決定,雖是軍政有別,但也是行台兩個各有主見的年輕俊彥彼此之間的尊重。
信使離開的時候,金玄恭也將他要攻取上白的決定一併傳回後方,如此便徹底沒有了退路。他當然也明白,將主胡潤統率千軍萬馬,反攻勢力早在蓄養,不可能因為他這一點結果未知的單點突破而有更改,但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若不試一試,總是不甘心。
之後趁著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金玄恭便開始挑選戰卒準備出兵。曲周這裡自然也不可能放棄,雖然城池矮小,難以堅守,但若沒有了這一點城池依靠,他們這些王師部伍並城中鄉眾也將要淪為此境羯軍游騎肆意屠戮的目標。
更何況,此次襲擊上白重點在於出其不意,直闖空門,究竟用兵五百人還是一千人,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最終,選擇跟隨金玄恭出擊的士卒有兩營六百餘眾。當然願意出擊的士卒更多,被羯軍圍困在此長達月余,已是人人羞憤交加、渴於一戰,但此行實在兇險太多,金玄恭也需要給桓伊留下一部分守城卒力。
這些人一弓一刀一壺箭,俱列城下待命,金玄恭於城前與留守的桓伊小作交代,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交代,無論留守還是出擊,都是以命搏功。拱手作別,之後一眾人便義無反顧沖入那濃厚的夜幕中,甚至連什麼慷慨壯烈的口號都無。
六百餘眾盡為步卒,雖然名為奇兵,但是否能夠真正收取奇兵之效,仍是未定。一旦被出沒於郊野的羯軍斥候發現,那麼他們此次出襲可謂是自投羅網。
但大概是此前曲周城南孟氏鄉民據點異變稍收惑敵之效,金玄恭一行離開曲周縣城之後,將近一個時辰的出行都沒有遇到羯軍的斥候耳目。
即便是有羯軍的斥候出沒,但漆黑的夜幕也極大制約了他們能夠監察的範圍,六百餘眾銜枚疾行於曠野之內,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非恰好迎面撞上,否則被發現的可能也沒有那麼大。
總之,從出發到天亮這將近一個時辰的行程中,隨著東方破曉、晨曦微薄,視野逐漸開闊,金玄恭等一眾人也成功的進入了澤野之中,周邊自有密林荒草遮蔽行蹤,而羯軍的斥候等閒也不會離開荒野進入此中作枯燥搜索。
野澤之中景物枯燥,也全無成熟的路徑可循,雖然從曲周城中挑選出了兩名嚮導,但能夠發揮出的指點效用也是有限得很。
一行人矢志壯立奇功,若是迷途於荒郊野澤中那也實在太諷刺,所以在保持隱秘前進的同時,金玄恭也不敢偏離曠野太遠,幸在秋日當空,指點著前進的方向,即便有所偏離,應該不算太遠。
如是潛行一日,距離上來說,應該已經快要抵達上白,但實際上視野中所見,並沒有什麼顯眼的城池營戍存在。
上白在羯國,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此境名義上雖然歸屬羯國統轄,但其實羯國也並沒有在此設立明確的郡縣署制,因為此境舊年被劃分為乞活軍的棲息地。乞活軍在羯國內部,是一股相對獨立的勢力,哪怕羯國先主石勒的全盛時期,對於乞活軍也不敢過分怠慢。
隨著羯國先主石勒的去世,羯國整體陷入內亂中,大量的精銳卒眾被消耗,游離於這些紛爭之外的乞活軍地位便更加凸顯起來,更成了如今的羯主石虎麾下為數不多可戰卒力。
當然眼下乞活軍主力已經被遠調出戰,不在境中,但也保留下相當可觀的留守力量,只是這一股力量連羯主石虎都難以自如控制,更不要說羯國後起之秀的石閔。
乞活軍的相對獨立,所帶來的一個負面影響就是包括上白、廣宗在內的這一片區域,對於王師而言是一個情報中的盲點。因為就連他們目下所攻克的那些羯國郡縣城池,都找不到有關此境的圖籍記載。
至於金玄恭所用的這一份行軍地圖,其實還是去年奮武軍橫行此境的時候所掌握的一些地理情報。但當時奮武軍孤軍遠征,也不可能放低步伐仔細勘探地理情況,根據行軍路線所繪製出的這一份地圖,自然也都有詳有略,錯漏難免。
金玄恭雖然行軍途中非常的謹慎,用心辨識沿途各種山水地標,但是因為要隱匿行蹤,也不可能讓兵眾四散而出確定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