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洛之間一片歡騰、辭舊迎新的喜慶氛圍中,一支規模頗大的隊伍長途跋涉,經關隴、過函谷,通過崤函古道,終於趕在新年到來之前進入河洛之中。
雖然距離洛陽還有一段不近的路程,但郊野中已經可以感受到河洛之間那種喜慶燥熱的氛圍。
恰逢寒冬新年之際,大雪之後,天地之間白皚皚一片,若是舊年、若在別處,正該是一派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荒涼景象,即便野中偶遇村邑,民眾們或無禦寒衣裳、或是糧儲微薄,在這樣酷寒的天時之下,也都深居懶動,閉門不出。
但是在河洛之間則不然,一群身裹臃腫的民眾,在野地中集隊而行,原本為大雪覆蓋的路徑又被他們踩踏出來,這些民眾們笑語歡暢,無懼風寒,板車上拉著碩大的自製皮鼓,前行途中不斷的敲打皮鼓,後方大車拉著龐大的陶缸,陶缸里篝火熊熊,大車周邊奔跑著頑童,無顧人群中親長們的呵責,不斷將懷中成綑紮起的爆竹丟入陶缸中,聽到那劈啪作響的爆竹聲,一個個拍掌大笑。
這群人或登高或臨淵,繞野而行,遠客自然不知這是什麼樣的鄉俗,但也無阻他們受此歡快氛圍的感染,就連長途跋涉的辛苦都減少許多。
鄉俗如何暫不必論,這些鄉民在如此光景下在野遊盪歡慶,倒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他們大概不必為明日衣食犯愁罷。若真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活著每一刻都是折磨,又有什麼值得慶賀?
這一支隊伍中,一個年在三四十歲之間的中年人坐在車前,手拍車轅向同行者講述這些鄉俗的由來,神態間眉飛色舞,就連頜下略顯雜亂的垂須都顯得有些調皮。
這中年人不是旁人,正是大梁朝廷新晉的濮陽郡公江虨。不過眼下的江虨卻並沒有什麼新貴勛臣的莊重威儀,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皮氅,由於趕路而疏於打理,髻發顯得散亂且油污,臉上也沒有什麼養尊處優的貴氣,望去黑瘦乾癟,較之實際年齡老氣許多,唯兩眼神采奕奕,顯得精力十足。
但無論此前經歷什麼,隨著隊伍前行越近洛陽城,江虨的精神便越振奮,心情便越開朗,無顧身份的差別箕坐車前,向傍車而行的那些涼州力卒們講述河洛之間種種民俗。
終於在傍晚之際,地平線上出現了洛陽城那宏大的城池輪廓,江虨站在車上臨高而眺,看到城池那筆直渾厚的線條,兩眼霎時間變得紅潤起來「終於回來了!」
隨行的一眾涼州人士,大多數沒有親臨河洛的經歷,遠遠看到洛陽城那雄壯的城池,一時間隊伍中不斷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如此大城,耗用幾多?」
「這麼大的城池,怕是最少能居二十萬眾吧!」
也無怪乎這些涼州人士倍感驚嘆,雖然涼州地處西邊,免於許多中原兵禍並有大量民眾西遷避禍,又經過張氏州主幾代人的經營,但西涼畢竟地處邊陲,底蘊淺薄,哪能比得上天中腹心之底蘊與活力。
他們一路行來,關隴之間雖然都已復治多年,但也只是草草略有可觀,即便如此,關中長安城之壯大也頗讓他們大開眼界。至於眼下的洛陽城,則是大梁中樞久駐,經過前後長達十多年的興創經營,可謂當今宇內第一大城,更是直接刷新了這些涼州人士對於雄都大邑的概念。
但無論再怎麼驚嘆,他們今天是不可再進入洛陽城了,不獨獨是因為天色已晚,更因為隊伍中還有一位身份不同尋常的貴人,禮數上還有一定的講究。
因是這一群人便被暫時安排進了距離洛陽城不遠的舊洛軍城,但就算是這座純粹的軍事建築,規模較之涼州首邑姑臧城都大上許多,倒是稍微彌補了這些涼州人士不能直入洛陽的遺憾。
一行人行往舊洛軍城,距離城門還在里許開外,便看到道路上早有人於此翹首相迎,其中一批很明顯是來自台城,俱都身著大梁朝廷新制玄黑官袍冬服,隊列整齊。
另一批人則就顯得隨意許多,當中有人遠遠看到車前的江虨,已經忍不住笑逐顏開,闊步迎上,遠遠便拱手道「思玄兄壯行西土,駐邊逐功,一去經年,卻讓天中舊友神追不及,苦愁相思啊!」
江虨舊年行台任事,本就人緣極好,再加上如今更獲封郡公,乃是大梁新朝名列前茅的顯貴,雖然在新朝創設前後盛大典禮中,由於遠在涼州而缺席
1500 貂指遼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