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過分刺激那朱貢令其狗急跳牆,沈哲子只引著姑母一人,與劉猛等龍溪卒走出朱宅,上車離開。
行至半途,遠遠看到一隊人馬氣勢洶洶而來,正是老爹沈充帶來的援軍。得人報信後,沈充早已怒不可遏,不再顧忌私離任所不好公開露面,當即便點起能戰之人,決意要踏平朱宅!
看到牛車緩緩駛來,沈充先一步衝上去,疾聲道:「我兒青雀何在?」
沈哲子步下牛車,對老爹笑道:「父親勿憂,有驚無險。」
見到兒子完好無損,沈充才鬆一口氣,及至又看到車廂內里的沈氏,神情便有些複雜:「四妹,委屈你了。」
沈氏詫異於沈充出現在此地,但總算見到可依靠的娘家人,心內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未及開口已是淚如滂沱:「二兄,我、我……」
沈充滿臉霜色,對沈哲子說道:「青雀先送你姑母離開,我先去見那朱貢匹夫,隨後再與你們匯合!」
見老爹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沈哲子也能猜到老爹此去,那朱宅只怕難再有活人。他雖然也深惱朱貢,尤其對方曾流露出明顯惡意,此人死不足惜,但殺人在他看來卻不是一個最好的解決方式。
許多話不好當著姑母的面說,沈哲子跳下牛車,到了老爹近前,站在道旁說道:「父親暫請息怒,對付那朱貢小人,實在不必大動干戈。」
「此賊視我家無物,如此羞辱,豈能容他苟活!」
沈充怒火難遏,但出於對兒子的信任,還是走過來,沉聲道:「青雀又有何看法?」
「此地尚屬吳郡,我家糧事為重,實在不宜橫生枝節。」
對於時下大族的膽大妄為,沈哲子是深有體會,上次他途徑吳郡時,便曾遭到張茂之妻陸氏率眾襲殺,為夫報仇。他們這一次隨行雖然有千餘人,但有近半都是徐茂的部曲家眷,並不堪用。
雖然手中的力量踏平朱宅還是能做到,但事情一旦鬧大,會面對怎樣的危險並不好說。最重要的是,殺人不過泄憤,並沒有什麼實際好處。就算可將朱家浮財搜刮一空,但最重要的產業卻難帶走。尤其是當下沈家最缺的糧食,憑几百戰兵實在帶不走多少。
「朱貢寵妾滅妻,世所不容。其所恃者,無非我家尚有求於他。但他既然授人以柄,兒有信心可在旬月之間將其家業榨取涓滴不剩!」
沈哲子並無唾面自乾涵養,之所以不想急於發難,主要還是從現實方面考慮。他憑南頓王一封請柬,就能說服國士紀瞻。如今手握朱貢如此大的把柄,要榨乾對方家底,實在沒有什麼難度,甚至還要對方乖乖雙手奉上。
沈充雖是膽大如斗,手段狠辣,但也不是一味蠻幹之人。眼見沈哲子一副成竹在胸模樣,他並不懷疑兒子是否能說到做到。正如朱貢對沈家困境知之甚詳,他對朱家有多少家底也是如觀掌紋。若真如兒子所言能榨乾朱家家底,沈家眼下的困難自能迎刃而解。
「也罷,且容這匹夫再多活幾日!」
沉吟片刻後,沈充才點頭道。朱貢先有趁火打劫的念頭,現在又如此羞辱沈家,對於謀取其家業,沈充倒無多少心理負擔。若能藉此度過自家難關,正是一樁天大好事。
說到底,世家若想長存,掀開外皮的體面,內里無非是勾心鬥角,弱肉強食。正如眼下沈家缺糧之患,在吳地這些士族看來,何嘗不是群起而分食其鄉土勢力的盛宴!
貧家高門,各有煩惱。
沈哲子現在是深有體會,老爹得任會稽內史,而自己也是紀瞻之徒,政治上有了一席之地,文化上也有了抬頭趨勢,鄉土之間的經濟基礎卻又告急。要維持這樣一個龐大家業,還真是一刻都鬆懈不得。
只有各個層面的鬥爭都取得旁人難及的優勢,才能支撐起一個巍峨高門!
既然不打算再即刻向朱貢發難,一行人便又折轉回去,與糧隊匯合,繼續南下。經太湖又行數日,終於回到了武康。
其實本來可以更早回來,但老爹還要虛張聲勢去晃點別人,兼之穩定自家人心,所以沈哲子就押運著糧食幾乎繞著吳興走了大半圈的冤枉路,才返回龍溪老宅。
其實這個法子直白淺顯,也不乏拙劣。沈哲子沿途去拜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