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並不覺得歡喜,反倒有些失望。
「雁門還有戶口麼?」
「不多,全郡加起來和東武陽差不多。」荀彧淡淡地說道:「當然,這只是在籍的編戶。受天子感召,最近不斷有塞外的胡人入塞定居,只是他們未受教化,管起來更難。」
說著,荀彧露出一絲淺笑。「如果子源覺得為難,不願就任,我可以代你上書天子。正好我這裡也缺人,你若是願意的話,留下來做個縣令也行。」
臧洪哼了一聲。「你不用激我。」隨即又道:「河東這麼缺人麼,連縣令都不足?」
荀彧含笑搖頭。「不是缺人,是缺能用的人。」
臧洪不由自主地撇嘴,剛要嘲諷兩句,荀彧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今的河東與往日不同,不僅是大漢的行都,更是大漢中興的根本,甚至是樣本。所以不能滿足於百姓安定,賦稅充足,還要合乎王道。縣令長乃親民之官,教化之本,非德能兼備之才不能勝任。放眼整個河東,如何能基本滿足要求的只有兩個,安邑令劉巴劉子初,絳邑令賈逵賈梁道。」
「賈逵賈梁道?」
「他是河東襄陵人,很年輕,你可能不認識。」
臧洪有些不以為然。河東無大族,這是士人之間的共識。一個河東人,而且很年輕,卻能得到荀彧如此器重,未免兒戲。
看來荀彧也有些名過其實。
臧洪本來還有留在河東的心思,此刻卻不再考慮。雁門戶口雖好,兵馬越多,將來與袁紹交戰的機會也多。
臧洪在安邑住了一夜,隨即起程。
荀彧建議他放棄坐車,選擇乘馬。由此向北,山地漸多,坐車多有不便。
陳容有實際經驗,也勸臧洪乘馬赴任。
臧洪想到自己到雁門上任,不可避免地要與騎兵打交道,便接受了荀彧的建議。他的父親臧旻曾任使匈奴中郎將,率兵出塞,他從小練習騎射,家中常備馬匹,騎術還是不錯的。
荀彧為臧洪提供了兩匹馬。
天子北疆大捷,繳獲了大量的馬匹,送了一部分到河東來,充作郵驛役使。太守府也留了一些,平時向各縣傳送命令,都是乘馬,速度比人快上數倍。
臧洪重新上路。
想到荀彧說過的話,臧洪便留意觀看沿途風土人情,看看安邑的治理情況離王道還有多遠。
安邑城北的涑水兩岸有大片的耕地,正是盛夏季節,地里的麥苗長得很快。田間地頭,處處可見男女,除了在田野中勞作的農夫外,還有牧牛放羊的小牧童,水邊還能看趕鵝趕鴨的半大孩子。
臧洪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現象,這些半大孩子中不少人都帶著書簡,或是插在腰帶里,或是掛在牛角上,或是捧在手中。有的孩子雖然沒帶書,嘴裡哼唱、吟誦的卻是一些聖人教誨。
有《論語》的,有《孝經》的,還有《孟子》的。
臧洪多少有些意外。《論語》《孝經》是常見的啟蒙書,《孟子》卻不是,讀《孟子》的大多是有一定基礎,專心向學的士子,並不適合初學的蒙童。
帶著好奇心,他向一個大聲背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少年打聽,這才知道《孟子》是河東諸學堂的啟蒙教材之一,授課的是太僕趙岐的弟子。
臧洪見過趙岐。趙岐奉詔安撫關東,勸袁紹、公孫瓚罷兵時,臧洪與他有一面之緣。知道他對《孟子》下了不少功夫,只是知音不多,想不到如今在河東找到了用武之地。
臧洪很是好奇,決定經過太原時,去拜會一下趙岐。
荀彧對他說過,趙岐已從關東返回,正在太原。
經過絳邑時,臧洪想到荀彧對絳邑令賈逵的讚許,決定在絳邑留宿,順便打聽一下賈逵其人。
在驛舍住下,臧洪便召來驛長,問起賈逵。
驛長回答了幾句,離開時,順口問了一句。「足下是從關東來麼?」
臧洪也沒多想,點頭承認。
驛長離開,臧洪就座用餐。還沒等他吃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將他住的院子圍了。緊接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