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去做學問。」劉協哈哈一笑,半開玩笑地說道:「是我耽誤了你。」
「臣也覺得自己更適合做學問。不過陛下沒有耽誤臣。若無陛下指點迷津,臣就算做學問,也是整理舊典,訓詁字義,終究只是些紙上文章而已,並無新義。」
楊修露出一絲笑容,抬手一指。「如今則不同,臣上可仰觀於天,下可俯察於地。天地之間,大有文章可做,而且都是古人沒有做過的新文章。」
劉協來了興趣。「比如說?」
「比如說兩小兒辯日。」
劉協一愣,轉頭看向楊修。「說來聽聽。」
「陛下還記得用琉璃片演示光影嗎?臣反其道而行,揣摩日與地之間當有一琉璃鏡片,通過正斜位置的不同,使朝日大而近,午日小而熱。」
劉協再一次沉默了好久,一是揣摩楊修的邏輯,二是對楊修的聰明表示羨慕。
這廝……真聰明,僅由透鏡的演示就推理出了接近真相的答桉。
「怎麼沒聽你說過?」劉協問道。
換作普通人,有了這樣的發現,肯定會大肆宣揚,第一時間在邸報上公布自己的發現。
楊修聳聳肩。「臣畢竟是一郡之守,只能偶爾想一想這些問題,當作公務之餘的消遣,不可能全力以赴,又何必與人爭一時長短。公開言說,必有人反駁,往來反覆,太浪費時間。」
劉協搖搖頭,表示不贊成楊修這個觀點。
科學發展,尤其是初期還沒有建立起完整的研究方法時,是非常依賴個別人的智慧的。一兩個智者的靈光一現,就有可能打開一個新局面。
比如楊修的這些發現,就困擾著很多人。
他雖然可以解釋,但說實在的,那些都不是他的智慧結晶。真要人來考問他,他也未必能答得出來。
楊修則不同,他是完全自己想出來的,經得起別人的質問。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是向真相逼近一步的契機,而不是攔路石。
「不要怕麻煩。」劉協說道:「真能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比你治理好一郡更有價值。能做好一郡太守的人很多,但能如此巧妙的解開這個問題的人,肯定不多。且往來辯駁,也正是去偽存真的機會,更是鍛煉思維的礪石,比玄談有趣多了。」
楊修聽了,欣然而笑。「既然陛下這麼說,那臣就放肆一回。」
兩人邊走邊說,談的內容也很寬泛,沒有特定的主題,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不知不覺,兩人便談到當前熱議的話題。
楊修直截了當的表示,他贊成文武分途,天子掌握兵權,但是他擔心這個方案難以為繼。
統兵比施政的要求更高,首先習武這一關就能勸退很多人。每天雞鳴即起,一般人堅持不了。
楊修舉了個例子:黃猗。
如果不是後路斷絕,黃猗能吃得下那個苦頭嗎?不可能的。
你看他現在還能不能雞鳴即起,每天堅持習武。
他跨過這個門檻是機緣,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緣。同樣,後世之君不會像陛下這樣面臨生死,也不會有陛下這樣堅韌的意志,讓他們堅持習武,幾乎可以說是做夢。
yawenku.
連習武都不能堅持,就算成為三軍統帥,也只是象徵而已。
劉協笑笑。「的確很難,但不能因為難就不做。當皇室連一個肯吃苦的繼承人都找不出來的時候,你覺得王朝不能延續多久?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孟子的這句名言不僅對普通人成立,對皇室更是如此。」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皇帝必須像堯舜一樣腓無胈,脛無毛,沐甚雨,櫛疾風,還會有人拼命爭奪這個位置嗎?」
楊修愣住了,嘴角抽了抽,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以堯舜為標準要求天子,是儒門一直以來的願望,但實踐中幾乎不可能做到。如今天子不僅堅持這個標準,而且將標準細化,變成可以執行的制度,簡直比儒門更儒門。
而以他中興之主的身份來制定並親自踐行這個制度,顯然要比儒門提出期望更有威信。
有了這個榜樣,以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