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艦長騎在馬上,緩緩穿過樹林中由砍伐工人和木材商人走出的崎嶇道路,他身後是一大群同樣騎著馬士兵。他們穿著相同的制服,手裡提著長矛,槓桿式步槍插在鞍帶里,簡單的半身胸甲上鐫刻著雷霆與雄鷹,頭盔頂上的尖刺綴著鮮紅的鬃毛,肩甲上鑲嵌著銅釘的皮革流速隨著馬匹緩慢的腳步拍打在血紅色的斗篷上。
這是一支軍隊,由皇帝的命令和神殿的出資組建。這支軍隊的前身,是皇帝統治埃利都的前二十年裡組建的城邦防禦部隊,全都由身家清白的公民、第一批選召者的後代、當地原住民等等組成,沒有奴隸和外邦人,人數不超過三百人。
這樣一支軍隊足以應對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所有拒絕臣服的城邦和村莊,將其納入稅收範圍和行政系統,皇帝的勞動密集型工廠也需要足夠多的人手來生產武器裝備和生活用品。如今跟在米勒艦長身後的軍隊人數超過兩千人,每一位士兵都帶著足夠的武器、彈藥和足夠支撐五天的後勤補給,長長的騎兵隊伍後面,還有一輛輛裝載著更多食物和藥品的馬車。
六年前,當他因為自己的學生卡德莫茲的工作問題試圖質問皇帝的時候,皇帝撤銷了他的職務,六年後的今天,卡德莫茲騎著馬與他並肩而行,足以說明他之前的努力完全失敗了,皇帝毫不猶豫地把他扔到了埃及。他並不是這支軍隊的統帥,卡德莫茲也不是,他們只是一支情報小組的成員——也是在六年前的那一天,皇帝告訴了米勒艦長,他們將要面對的威脅以及擴充軍隊的打算——皇帝放開了軍隊招收了限制,所有曾經是被征服者的奴隸在工作一定時間後可以獲得公民身份,其中一部分曾經在工廠里工作的年輕小伙因為能夠遵守紀律而被招募入伍,原先的三百人軍隊也成為了這支軍隊各階層的軍官。
埃利都在皇帝統治的幾十年裡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人口增長速度遠遠超過埃利都這座城邦及其周邊村莊的土地承載能力,就連米勒艦長這種職位的官員也能在下午茶時間享受甜瓜、生火腿片和清澈的啤酒。但現在為了供給這支軍隊,神殿和埃利都幾乎掏空了一切糧食和黃金,幸運的是皇帝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了戰略儲備,埃利都平民的生活暫時沒有收到影響。但是如果這場遠征持續太長時間,誰也不敢保證埃利都會不會回到皇帝統治之前的模樣。
「再過幾千年這裡會成為一片荒漠。」
卡德莫茲轉過頭,「為什麼?」
「因為氣候。冰河期已經過去,這裡的氣候會越來越乾燥。你還記得海岸觀測塔的報告嗎?沖積平原的增長速度正在放緩。」米勒艦長拍了拍路過的一棵樹——所謂海岸觀測站,其實就是沿海地區一系列觀察站與燈塔的結合體,主要負責向皇帝報告潮汐動向和為近海漁民指明方向,同時也是埃利都城邦影響力的具體象徵——這裡的植被種類極其豐富,其中的橡樹是製造家具的最好材料,相應的,橡樹木材的價格也是最高的,更別提皇帝的工廠要消耗大量木材來製造槓桿式步槍。除此之外,還有開心果樹和許多薔薇科植物,有時候人們還能在樹林之外發現鴕鳥,那種傻乎乎的鳥類極大豐富了埃利都人的餐桌,畢竟誰也想不到這種動物會和埃利都人搶幼發拉底河的鮭魚吃。
「那是幾千年後的事了,現在河水還在泛濫,皇帝每年還要為修築堤壩花上一大筆錢。」我父親的第一個工作,就是修築堤壩。據說他被皇帝從水裡撈出來過,在我離開家之前,他每天都要說這件事,還說那是我家吃上的第一頓飽飯。」卡德莫茲搖搖頭,「現在看來這是件好事。我是指氣候。」
「這片土地可能會變成沙漠,卡德莫茲,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你說得對,那是幾千年後的事了,不值得我們現在去關心。」
卡德莫茲聳聳肩,不再說些什麼。
長達四個月的行軍讓這支軍隊的每個人都飽受煎熬,每次停留、紮營,軍隊都會派遣偵查小隊在偵查前方道路的時候獵取動物。儘管如此,受限於烹飪時間與有限的香料,就算是長著誇張大角的野山羊也說不上有多美味。
米勒艦長嘆了口氣。即便卡德莫茲是他的學生,他也無法將自己對這片土地的感慨與之分享,這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和生活在公元前六千年的人之間的隔閡。
古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