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哪裡來滴?」郝獸醫看著外皮上的幾個日文說道:「這是日本人的食物吧。」
「你管它哪國人的,總比鹽水煮青菜味道好。」林躍用從軍需官那裡搶來的開瓶器打開日本人的沙丁魚罐頭,捏了塊魚肉放在嘴裡。
「唔,味道還可以。」
他點點頭,站起來走到放陶碗的木案前面,找了兩隻樹枝做的筷子在內衣袖子擦了擦,夾起一塊魚肉遞給老頭:「嘗嘗吧。」
「鵝不餓,你自己留著吃吧。」
「讓你嘗你就嘗,罐頭不吃,藥也沒得。」林躍在兜里掏出一瓶磺胺藥晃了晃,藥片撞擊內壁喀拉喀拉直響。
「這是……磺胺?」
「不然呢?」
「你哪裡來滴這?」
「你管我哪裡弄來的,想不想要吧。」
「想,鵝地傷員指著它活命尼。」
「想要就聽話,把這罐沙丁魚罐頭吃了。」
郝獸醫看看他左手拿的罐頭,又看看他右手握的藥瓶:「你這娃娃心不錯,就是太愛打抱不平,什麼都要管。」
說著話接過林躍遞過來的沙丁魚罐頭,用樹枝做的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
「鵝聽說美國人打仗頓頓有牛肉罐頭,再看看咱們,好光景一天兩頓,孬時候一頓飯還吃不飽。」
林躍又從兜里拿出裝奎寧的藥瓶,同放著八片磺胺的藥瓶一併遞過去:「左邊藥瓶里是奎寧,右邊藥瓶里是磺胺,顏色不一樣。」
「鵝知道,奎寧是治瘧疾滴,磺胺用來消炎。」
兩人說話的功夫,旁邊躺著的傷員醒了,他們對藥瓶里的東西暫時興趣不大,注意力都放在郝獸醫手裡的罐頭上,一個個饞得舔嘴唇咽唾沫。
「不要急,都有份。」
郝獸醫把林躍給他的沙丁魚罐頭端到那些傷員面前,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每人餵了一口魚肉。
林躍本想告訴他傷員不能吃海鮮,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郝獸醫餵了一圈回來,罐頭裡的魚肉只剩寥寥幾塊。
這時窩在北屋抽菸的要麻聞著香味走過來,一臉討好地道:「獸醫,你吃的啥子嘛。」
「這叫沙丁魚罐頭,日本人地。」
「味道咋樣?」
郝獸醫笑了笑,把罐頭遞給他:「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咧。」
「要得。」
要麻打劫似地從他手裡拿走剩下的沙丁魚罐頭,跑到北屋角落吃獨食。
少時,只聽一聲憤怒的吼聲。
「好你個要麻,王八蓋子滴,躲起來吃獨食。」
一股子濃濃湖南腔,那是第七步兵連的上等兵鄧寶(綽號不辣),他、要麻、蛇屁股,是收容站里的鐵三角。
「別搶,別搶,都別搶嘍。」
北屋一陣雞飛狗跳。
林躍看著那邊搖搖頭,從兜里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過去。
郝獸醫擺擺手,把他的老煙杆點燃,走到門口的台階坐下,放在嘴邊吧嗒吧嗒抽了幾口,也不知道裡面放得什麼菸草,嗆得人喘不過氣。
林躍忍著香菸傳來的霉味,抬頭看了一眼不見銀河的天空,坐在那裡跟老頭子一塊兒吞雲吐霧。
「磺胺別給孟煩了用,讓他自己來找我。」
郝獸醫看了他一眼,把煙杆兒在門廊的柱子上敲了敲,磕掉上面的灰。
「那娃娃其實不壞,就是遭了太多罪,想的有點多。」
「鵝跟他地恩怨你別管,不然你的傷員就要斷藥咧。」林躍伸出右手,中間放著三個褐色小藥瓶,像老年健身球一樣在掌心轉過來轉過去。
「你這娃娃又學鵝說話。」
林躍拍拍屁股站起來,朝北屋自己的床位走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躍到院裡舀了一瓢水,拿手指蘸著牙粉在嘴裡磨了一陣,完事漱了漱,隨口吐在院子裡。
旁邊生火的蛇屁股直勾勾看著地上放的半盒牙粉。
「來點?」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牙尖嘴利孟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