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溪澗之間,道人與少女同行。
一路上,少女總是不由自主的打量道人,偶爾瞥過那面如朗星的臉龐,不由得心中亂跳。
後轉想到己身遭遇,面色又如死灰一般。
季明裝模作樣的掐個手訣,道:「繞過前面山崗,再過兩三里路,便可抵達那老廟裡。」
「咱們為什麼繞道?」少女略有喘息的問道。
自入山以來,妖道人總能為她托舉一股風力,助她上陡坡,過深澗,省卻了她許多的腳力。
既如此,何不直行,非得繞崗而行。
季明露出個苦笑,指著前面一處,道:「在前面有一處山中狐社,我同那裡有一些瓜葛,不欲再碰上,免得橫生枝節。」
少女似懂非懂的點頭,雖不知內里詳情,但從妖道的態度中,她感受到了一種尊重。
這樣的態度和尊重,已是她這處境中的人,所不敢奢想的,卻曾料到在一妖魔身上得到。
季明看出少女內中卑微,道:「張娘子不必自哀,此番若得神婆點化,來日裡脫胎換骨,又是一番新天地。」
「我心中所求不多,但讓那神婆知曉大王義舉,便已足夠。」
「嗯!」
季明聽聞少女言語,心中平添三分信心。
這少女有內慧,此番橫遭劫難,未因仇恨而生出內魔,更是洗去爛漫天真,顯出幾分道心俠骨。
想來那一碧血神婆若真有道行,定能辨出少女真顏色。
山路崎嶇,但在季明腳下,只若坦途一般,時不時的吹上一口陰風,將少女送過陡岩深溝。
不多時,老廟已在眼前。
在廟前熟悉的大槐樹上,他的鴉兄弟群起而飛,似在歡迎他的回歸。
「嘎!」
在季明的肩頭,一左一右飛來了兩頭大鴉,他們親昵的蹭著季明的臉龐。
這鴉父鴉母已是許久不見,季明心中感概良多從內袋中抓出一些精米,餵食起了他的鴉父母。
接著,又小聲問起廟中情況,特別是那碧血神婆在山中的行蹤。
鴉父鴉母告訴他,那神婆常在山中捕蟲,不捕其它的,專捕那些個藏在腐土爛根下的毒蟲。
季明心裡一跳,怎麼有種遇到下一世克星的感覺。
在步入廟中後,季明環視一圈,未見神婆,心知其在山中,便走到那一尊破肚的泥塑像前,拱手作揖,道:「泥公,自上次一別,已是許久未見。」
「要是可以,我真不想見你。」
廟內突然響起的聲音,著實嚇了張娘子一跳,她明顯感覺到一道目光在她身上匆匆刮過。
「你既已被社中聘為先生,好生修持,自有百年自在,何苦去紅塵採補,沾上一身的因果事。」
季明還未回話,張娘子搶先一步開口。
「那土寨惡徒,劫掠往來客商,多有不義暴行,卻是官府不管,大寨不問,平白讓我等弱女遭劫受難。
今朝有妖魔來管來問,偏生有你這等腌臢神鬼跳出來,說三道四,橫加指摘,這是哪家的道理?」
「太平山的道理!」
在廟外傳來的言語,未讓張娘子懼怕,反而被激得膽氣大漲。
她一個轉身,同廟外的來者憤然相對,大聲的道:「太平山的道理可是大得過天理?!」
廟外的老婦提籃入內,陳述事實一般的說道:「小姑娘,那太平山的道理就是天理。」
而後老婦再指季明,道:「此妖魔在那寨中,名為除惡,實為採補,姑娘肉眼凡胎,且似乎久陷寨中,為其所惑也在情理之中。」
張娘子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情緒,她心知自己不是來鬥嘴的。
「論跡不論心,不管目的如何,解我脫苦海的,不是你這個神婆,更不是廟中的神鬼,而是一個妖魔。
我隨妖魔來此,非是同你們強辯道理,而是陳述事實。」
「好個伶俐姑娘!」神婆暗贊了一聲。
這姑娘久陷囹圄中,早失了清白,還有這等的心氣,甘為一妖魔辯護,實在有她當年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