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婢子就折回來了,手裡的托盤上墊著綢子,綢子上堪堪放著兩塊長寬俱有半尺、厚一寸的盧金。她將托盤放在二人間的案桌上,垂首稟說:「是個皖國來的富商,說他妹妹應是下月生產,想問國巫是否能平安。」
就問這點事,兩大塊盧金?
阿追暗暗訝異著鋪開了小石,三兩下就有了結果:「母女平安,孩子剛降生時分量顯得過輕了些,但沒什麼大礙,讓他到時不必擔憂。」
婢子對這些傳話的事頗為嫻熟,細細記下後立刻傳出去。片刻,竟又多捧了一塊盧金進來,說:「那位郎君很高興,說多謝國巫,這是謝禮。」
「瞧,容易吧?」稚南略笑一聲,拿起案頭的金子看了看,遞給阿追,「不瞞國巫說,打從您在戚國有了名聲,央我通通路子的人便不少,不過戚王身邊我實在不敢伸手罷了。所以您看,您何必去賭坊那烏煙瘴氣的地方賺錢?於您而言最簡單的便是占卜啊。越是達官顯貴越容易患得患失,在您這兒求個結果,他們可一擲千金!」
阿追此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拿占卜斂錢。可反過來想想,似乎又並不值得意外——她本就只有這一技傍身,沒有直接想到這個而去琢磨別的法子,才是她想擰了。
她想通之後輕鬆地舒了口氣:「也好。只是我不是生意人,還得請女郎幫我促成。每一樁,我分女郎五成。」
稚南一哂,倒也大方:「不必五成那麼多,從我這兒成了事的,我抽兩成便可,今日這些您盡數拿去。再則,有甚細由避諱,國巫您需同我說個詳盡,免得日後鬧出誤會紛爭,便不好了。」
她說著語中一頓,想了想,又笑:「空口乾聊許是無趣了些,我該給國巫備些樂子的。」
她說罷便拊掌吩咐人去準備,阿追趕緊阻攔,稚南笑瞧著她說:「您別覺得不好意思。這麼多人愛來風月場,自是因此處有此處的樂子。您且見上一見,若真不喜歡,也就算了。」
阿追是當真有點不敢想像她說的「樂子」,房門再推開時,她連心跳都是亂的。
稚南說他們都是清倌,阿追強壓住臉紅抬眸看去,進來的四個人倒真都稱得上一聲「美男子」,細細瞧瞧,有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最左首的那個看著有點媚氣,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眼角略向上翹,他還施了些粉黛,有些纖瘦的身子看上去柔弱。
第二個則完全相反,瞧著英氣十足,健壯得身形和戚宮裡的護衛都有得一拼了,和前一位擱在一起,阿追簡直覺得他是來護前一人的。
第三個看起來年紀小些,也就十五六歲,這么小的男孩子弄得阿追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負罪,目光便一划而過,沒有多做停留。
第四個人一張俊朗的面容有稜有角,仿佛透著幾許貴氣,又淡淡漠漠地看不出什麼。
阿追的目光在他面上稍稍一滯,稚南察言觀色著已道:「卿塵,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國巫,我們還有些事要談,你來斟酒吧。」
卿塵長揖,穩穩地應了聲「諾」,另三人只得有些失落地退出去。
房門重新闔上,阿追有些恍惚地看著他坐到她身邊,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淡薰香氣息竄入鼻中,她方神思一震,別過頭去:「我不想喝酒,上盞茶就可以了。」
他沒有多勸,「哦」了一聲說:「也好。」
溫和的聲音動聽悅耳,阿追的目光禁不住地划過去,他恰正翻過案上木盤中倒扣著的陶杯。他的手指白皙纖長,骨骼的輪廓也很分明,她凝神看著,看他平平穩穩地將陶杯倒滿後捧給她:「慢用。」
而後一段並不短的時間裡,她與稚南聊著,他並不怎麼出聲,卻又讓人難以遺忘他的存在——每每她茶盞將空的時候,他便會及時地再為她添上茶。後來她隨手從碟子裡拿了顆花生來剝著吃,目光再落下時,眼前就多了一小堆已剝好的花生仁。
連粉紅色的薄皮都已盡數去乾淨了,白白胖胖地盛在一隻黑瓷小碗裡,香氣淡淡。
她忍不住再度看向卿塵,他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樣,手裡剝著下一枚花生。恰好稚南問道:「班國朝中也有人提過想見國巫,你怎麼說?」
卿塵手上未停,緘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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