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_
這次,大雪下了一個徹夜。沒有什麼風,鵝毛般的雪片慢悠悠地落下來,落在那邪巫留下的一泊血里。
初時,血還熱著,雪花便都化掉了。而後血慢慢冷去,雪片就再也不融,先令那血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殷紅的薄盤,又一點點地將那紅盤蓋住。
嬴煥站在殿前檐下凝視著那攤血,直至晨曦斜照。他驀地回過神來,再仔細看看,殿前偌大的空地上已全然看不見那片紅色,白皚皚的儘是積雪,像是南束人喜用的厚重的羊毛毯子。
他循循地呼了口氣,竟不太知道自己望著雪夜站了這許久,是在想什麼。
起初他在斟酌若班褚兩國聯手宣戰,該當如何是好。但此事實則也沒那麼難想,將近丑時,他便著人去向雁逸下了令,又差信使快馬致書南束女王,決意與南束結盟,答應給予他們所需的金銀糧草。
之所以會選金銀糧草,是因兵馬一項,阿追那日並未能占出結果。而後他便兀自思忖了一番若給兵馬會有怎樣的後患……
卻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思緒像是圈裡的羊一樣,被一道驚雷炸得四散而逃,抓都抓不回來。
嬴煥又吁了口氣,復看了眼那邪巫被護衛割喉、濺了一地血紅的地方,搖搖頭,終於轉身回到殿裡。
那不過是個在朝麓坑蒙拐騙的巫師,所言能有幾句真?就算開戰的事被他料准,其他的也還要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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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褚兩國的戰書另朝中一震,卻又並未引起太多驚恐。
戰事從未真正停過,而且隨著各國君主野心的飛漲,燃氣烽煙的地方只會越來越多。這樣的情狀眾人心中早有預料,目下倒似是想慌亂也慌亂不起來了。
藍鳧閣里,阿追卻是仍心裡一緊:「四國開戰?會牽連弦國不會?」
四國里,班、褚在北,戚國與南束在南。從整個榮朝來看,這四國則是在西南邊盤成了一筆「豎折」。
而在「豎折」的拐角處里被盤著的,是弦國。
是以阿追這樣一問,蘇鸞也有些緊張,定定神又遲疑著搖頭:「應該……不會吧!君上不理這些事,哪一國也不能逼他動兵。」
阿追卻是不太放心。鋪開氈布,拿占卜石看了一遍大局,結果無事;仍不放心,又想了若干小事占卜一遍,也無不妥。
她便說服自己放了七分心。而後思量一番,提筆將原委寫了下來,打算著人寄給姜懷。雖然姜懷也是一國之君,戰事四起的事情他肯定會知道,卻到底不會像直接被下戰書的戚國一樣,知道得這麼早。
一封信寫罷,阿追草草讀了一遍,推門而出。
她是可以隨時給弦國寫信的,但身邊並沒有信使,此事還得勞戚王幫忙。
玄明殿裡剛議完事,四下里安靜無聲。嬴煥以手支頤,凝視著案頭燭火又將戰事掂量了一番,見胡滌進來便看過去。
&上,殷女郎求見。」
他心底稍稍一搐,那邪巫的話頃刻間又攪進腦海。嬴煥眉頭皺起,緩了緩神:>
很快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輕輕的,又好似有點急促。
嬴煥又刻意地定定心神才抬頭看去,一笑:「女郎。」
阿追一直走到他案前才停下,略欠了身:「殿下,我有封信,需給懷哥哥寄去。」
她說著將手裡的竹簡遞上,嬴煥頭也不抬地伸手去接。兩隻手輕一觸,他怔了片刻,抬起頭。
&謝殿下了!」阿追噙著笑道謝。他將竹簡握了握,笑了一聲:「好涼。」
你的手也很涼。
嬴煥壓住呼之欲出的話,一邊覺得這是被那邪巫的話影響,才會想說這些。一邊又覺想說這些並無甚不對,只是被那邪巫攪合,才反讓他這樣的畏首畏尾。
他自己心下較著勁,阿追又不知,正事說完,朝他一福身就告退了。腳步聲又入耳了好幾聲,他才驚覺,下意識地喚出:「女郎。」
&阿追停下腳轉身看他,嬴煥直一陣尷尬!
那當真只是「下意識」地一喚而已,但已把她這樣叫住了……
他咳嗽了一聲:「女郎穿得太少,小心受涼。引杯熱茶再回吧,也讓人先回藍鳧閣替你取件斗篷來。」
阿追想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