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_
枝頭綠葉在烈日炙烤下打卷的時候,鈴朵回了南束,阿追則連續接了五封從弦國來的信。
頭三封是來戚使節或其他官員寫的,客客氣氣的官樣文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客套而規矩地說清姜懷的意思,請她即刻回去成婚。
而後兩封是姜懷的親筆,篇幅顯然比前三封要長許多。讀起來就像是尋常的家書,三言近來過往、兩語關心思念,只到了末處,才提及想讓她速回弦國嫁給他的事情。
前三封信阿追都沒有回,只告訴宋鶴說:「郎君莫催,終身大事,我要容我想一想」。
後兩封她則回了,委婉地告訴姜懷,自己心裡尚無準備,另含蓄而又誠懇地好生追問了一番他為何這樣,是否遇了什麼難事、又或有什麼隱情——兩封去信卻都石沉大海。姜懷隻言片語的答案都不曾給她,一副裝聾作啞的樣子。
阿追一時便也沒有頭緒,只好強將這些事先放下,一邊告誡自己萬不能因此就亂對姜懷生疑心,一邊又忍不住心底疑雲漸起。
再者,即便她刻意放下,也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徹底拋開不想。
阿追直覺得心緒被這五封信變成了一盆泥水,完全不動時泥沙盡數沉底,水還能得以清清澈澈,然則只要稍稍一動——哪怕只是不經意間輕觸了那麼一下,水底的泥沙也會頃刻就被撩起一縷,在清水裡揚起條輕紗,好像激不起任何波瀾,卻又清晰可見。
有時會被擾得連占卜時也心不在焉。譬如戚王托她幫忙占卜那四國結盟之事是否能成,她強定下心神坐到案頭看看那堆占卜石,又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去翻過幾塊石頭,睜眼要看究竟的時候,腦中卻忽地空白,迷茫得很:要卜什麼來著?
思緒這樣一斷,就不得不全盤重來。若不是每次都在愣神中意識到,自己是又不由自主地去想那煩心事了,阿追真要以為又有人在對她施邪術。
這雖然關乎大局但卻並不難卜出結果的事被她接連推翻了四次之後,戚王身邊的胡滌親自來了。
雲琅請了人進來,阿追抬頭一看,嘆著氣說:「殿下想知道的事情,我還沒占出結果。但也不妨事,我隨你去玄明殿再卜便是。」
她想著在戚王面前,總不似在自己房中這樣鬆散,精力或許能更集中些。胡滌看一看她,略作躊躇後終未多言,一躬身:「女郎請。」
阿追一進玄明殿,即被殿中過於沉肅的氣氛一震。
她抬頭看了看,殿中數人也都齊齊看向她,官服的顏色讓她猛抽了口涼氣。
戚國尚黑,來議事的朝臣除了像雁逸這樣位高權重、又與戚王私交甚好的偶爾會穿一身常服外,其餘俱是黑色官服。殿裡這幾人卻都是暗紅的裳服,她縱使沒見過他們,也知他們並不是戚王的人。
是弦國人。弦國尚火德,多用紅色。
阿追在殿門口定定氣,眸光微凝,端起往日在弦國時的「國巫」模樣才繼續往前走,復行了幾步後,略一頷首:「殿下。」
戚王「嗯」了聲,就向那幾人道:「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有話你們可以直接說、要問什麼也可以直接問,莫在這裡亂誣本王扣著人不放。」
話中顯有慍意。阿追雷打不動地頷首站著,卻是旁邊一絲一縷的氣息也不敢放過。那幾人明顯在打量她,似乎存著幾許疑惑,又因對國巫的身份到底存著敬畏而不敢貿然問出。
阿追任由氣氛冷滯了會兒,抬了抬眼皮:「諸位何事?」
幾人相互望了一望,年紀最長的一個開口問說:「女郎便是國巫?」
她嗤地笑了聲,也不直言作答,手探入裝著占卜石的布袋裡摸了一圈,取了一顆小石出來。
低頭看了會兒,阿追看向那人:「宋鶴還在朝麓,怎的沒同你們一道來?」
幾人頓時釋然,神色中立刻又添幾分恭敬,方才發問的那人忙說:「國巫恕罪,臣等未曾見過您,所以……」
&無暇計較這些虛禮。」阿追淺皺著眉頭,「找我何事?」
幾人便將來此的因由說了個大概,還是和那幾封信里說的一樣,是姜懷催她回去成婚。阿追愈發覺得煩不勝煩,口氣更顯生硬:「君上是在意我的意思的,所以從前才會問我願不願。那時我沒有點頭答應,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