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藍鳧閣的燈火再明,整個戚宮的燈光都漸次亮起。人人臉上都寫著惴惴,就算是打雜的宮人也難免為眼下的事竊竊私語起來,祈禱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藍鳧閣在宮人與醫官、醫女的進進出出中熱鬧了好一陣,而後終於安靜下來,在燈火通明里歸於寧靜。
戚王神色緊繃,在榻邊靜立了會兒後坐下來,無心理會旁邊跪著不敢起身的醫官,只看著榻上仍在昏迷的人,腦中思緒迭起,又久久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
她現下的樣子安靜極了,與片刻前在月主廟中陰森又略顯癲狂的樣子判若兩人。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躺著,躺在他的面前,嘴唇白得尋不到什麼血色,顯而易見的虛弱無力。
如若不是那一呼一吸還算平穩,他當真要擔心她會不會在下一瞬就撒手人寰、玉殞香消了。
嬴煥的心弦打了個顫,目光也有些無措地避了一避,而後又定下神再度看她,他忽地很想嘲她說:裝什麼柔弱。
她並不是個柔弱的姑娘,即便她身姿纖瘦、面容也嬌俏,他也從不覺得該把她安上「柔弱」這兩個字。
她總是強勢得很,那幾分傲氣在他這一國之王面前都不曾減緩過,時常下頜一抬甩他一臉冷意,半個台階都不給他。在朝臣面前就更是如此,她很清楚怎麼維持住那種威儀,目光從不避人,但好像也不曾真正把誰放到眼裡去過,偶爾那麼飄飄忽忽地在誰面上劃那麼一瞬,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蔑然。
他回想得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望著她又怔了須臾,想起問醫官:「究竟什麼時候能醒?」
「……」跪伏在地的醫官偷抬了抬頭,想說已回了這話三次,但到底是不敢。
醫官只得假作沒見到戚王的魂不守舍,磕了個頭,第四次回說:「這說不好,國巫氣血大傷,又一直在服……別的藥,眼下的安神藥是助她養神,快的話興許幾個時辰也就醒了,若慢,睡上幾天也有可能。」
醫官說完又抬眼偷瞧,想看看戚王是不是這回又聽到一半便走神,倒是還沒定睛,下一句話就砸了下來:「不是說那藥不傷身麼?」
醫官低低道:「說是不傷身,但到底『是藥三分毒』。平日無事,身子虛時也難免會有些不好,再者……再者國巫不同於旁人,神鬼之事臣不懂,不知這些對常人無礙的藥對她會不會……」
嬴煥眉頭驀地狠跳:「如是這樣,那藥能不用了不能?」
醫官愕然:「主上?」
「問一問神醫,有沒有別的藥能徹底醫好她的頭疼,一勞永逸。」戚王神色的神色恢復平淡,似乎並未想讓這醫官立刻作答,吩咐之後便續了一句「下去吧」。那醫官趕緊一叩首,氣都不敢多喘一口地便退下了。
耳邊歸於安靜,嬴煥心裡卻是翻江倒海般的煎熬。他克制了許久才將心情平復下來,顫抖的目光再度定住。
她的眉心不知什麼時候皺了起來,細細的三兩條線,好似栓著愁緒,又好似只是對什麼事情不滿。
他忽地沒有勇氣多看,起身逃也似的向外走去,半點的停留也不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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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厚重些的雲朵蓋住了天邊的圓月,又有風慢慢推著,艱難地將那片雲一點點推開,讓後面的玉盤露了個邊、又顯出一塊。
姜懷立於檐下,邊聽稟事邊看那月亮,有心等著它再度完全顯形,心下又為自己這無趣的期盼而有些自嘲。
天下烽煙四起,班、皖、褚、東榮是一邊,戚、弦、南束外加褚國的公子韌是另一邊,近來戰事迭起,戰況如何都會有人急稟各國君主,他卻愈聽,愈覺得自己與弦國都是擺設。
自己所在的這一方,自是以戚國兵力為主。戚國的上將軍攜幾員大將一路推進,眼下已將褚國撕得支離破碎,據說餘下的二十餘城加起來,還沒有他這原本在七國中最小的弦國大。縱使折了個闕轍,也掩不去這樣的功勳。
其次該是南束。南束人在戰場上的兇狠名聲遠播,戚國攻著褚國,南束人便衝著班國去了,前陣子還只是抵禦,而後改防為攻,近來也已吃下班國的三處城池。
從褚國倒戈來的公子韌兵馬有限,不提也罷,三國里便是他這弦國最沒用了。
眼下弦國參了幾戰,不是在給戚國增員、就是在幫
第43章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