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兩敲,他便推了邱廣寒的門進去。房裡的蘇折羽立刻站了起來。邱廣寒躺在床上,似乎是在出神。旁邊,桌邊,還坐著一個凌厲,沉默著,不說一句話。拓跋孤突然進來顯然也令他心下小小地一跳。他只見過他一次,那一次曾被他重傷。所以雖然後來一再告訴自己拓跋孤並非敵人,如此忽然相見仍然令他下意思有些不寒而慄。
邱廣寒一雙眼睛看著拓跋孤。你去過邵姑娘那裡了?她問。
拓跋孤點點頭。
邱廣寒冷笑。那麼你怎麼想。
我可以放棄這門親事。拓跋孤道。
你肯放過他們?邱廣寒意外。
我來是問你另外一個問題。拓跋孤走近到她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邱廣寒等他發問,他卻偏偏又轉開臉去。
不算問題。他糾正。而是你非這樣不可。
什麼事?
你替我結這個盟。拓跋孤道。與邵宣也成親。
邱廣寒躺在床上沒動,但一瞬間的眼神明顯變化了。這是種太出乎意料以至於來不及收斂隱藏吃驚的眼神,不過隨即消退了。拓跋孤身後的凌厲也沒發出半點聲音。他有更充分的時間隱藏。他只是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注視著邱廣寒,無論如何也不敢移開。
他怕看漏了她的表情,怕聽錯了她的答案。
可以啊。邱廣寒口中輕鬆地吐出了這三個字。——只要你放過邵姑娘他們。
你說什麼?這一回凌厲是忍不住了,衝過來一把掀了床帳。你不要為了別人勉強自己……
誰說我是勉強自己?邱廣寒說完話,才冷冷地給他一瞥。邵大哥對我很好,我知道他喜歡我,為什麼不能嫁給他?
那你又喜歡他麼!?
〔歡。
凌厲面上的表情一怔。他想起了某個隱約的清晨,他曾看見她偷吻邵宣也的背影。可那……不是一場誤會麼?那是真的麼?那「喜歡」是真的麼?這所有的一切是真的麼?
他說不出話來,愣愣地、怔怔地看了她許久許久。她的表情平淡,似乎什麼都不在意;他的心裡卻轉了無數個念頭,終於,還是只剩下了沉默。
既如此我便叫邵宣也儘早提親了。拓跋孤也並不看凌厲,仿佛自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眼裡。他伸掌摸了摸邱光寒的臉孔。你快點養好些,哥哥先回去了。
邱廣寒點了點頭,拓跋孤與蘇折羽都走了,一個不知該說些什麼的凌厲,這地方,沉悶得很。
你也回去吧。她的口氣全沒半分起伏。
凌厲笑笑。好。他又笑笑。我也走了。
他卻恨不能哭一場,卻知道自己實在連這哭一場的藉口都找不到了。
拓跋教主——他追上拓跋孤。後者回過身來,蘇折羽往前一擋,頗警覺地將凌厲隔開。
凌厲停步。
你真的要廣寒嫁給邵宣也?他迫切地問道。
我知道你喜歡廣寒。拓跋孤直言道。可惜以你目下的身份,在江湖上的分量與邵宣也差得太遠;你若想打廣寒的主意,至少闖出點兒名堂來——不過現在看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你能給我多少時間?凌厲似乎從他的話里聽出那麼一丁點兒希望來,上前一步追問。
拓跋孤奇怪地看著他。我已經說過來不及了。適才廣寒已經答應這門親事,你也親耳聽見了,那麼明天應當就可以定親——你以為這一朝一夕之間可以做什麼?縱然你把此間名宿盡皆去暗殺了,你在江湖上的地位亦不會有多大改變,名頭再響,亦不過是「殺手凌厲」而已。…
你……你就那麼看重邵家的名聲地位麼……
對。拓跋孤道。否則我之前何必糾纏邵霓裳。我勸你。他最後看了凌厲一眼。死了這條心。
但我是希望廣寒能幸福……
然而,這句話說得虛弱而卑微,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到無力,拓跋孤更不會有半分理睬,徑自已走。
將近三月的天氣,竟然霧蒙蒙的。凌厲只覺得這天氣灰得實在恰到好處,省了他把自己心思在描述一遍的麻煩。他只消往這風景前一站,就沉鬱到了極點。
邵宣也如何喜歡邱廣寒,他自然知道。於是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看不見半點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