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現出了魚肚白,天蒙蒙亮了。沉重的車輪,緩慢地碾出兩道深深車轍,發出吱吱嘎嘎的怪響。一頭健碩的牛,大張著兩個鼻孔,呼哧呼哧地狂噴著粗氣,一條穿過牛鼻孔間的牽繩,緊緊扯在小紅纓的手裡,其餘人都在車後頭拼命地推著。
糧食裝得太多了,說是照著兩千五百斤來裝,實際上快有三千斤了,牛拉得很費勁。李有德那份心有顧忌的豪爽,反而也苦了他自己,出了落葉村還不到二里地,他就被胡義鬆了綁,加入進推車的行列,現在已然汗流浹背疲憊不堪。
沉重的牛車終於爬上了坡頂,西邊的青山村遙遙在望,胡義一邊擦抹著頭上的濕汗,一邊命令大家臨時休息,然後走向累得灰頭土臉的李有德。
「行了,你就到這吧。」
「我,可以走了?」
胡義點了點頭。
李有德不禁長長地出了一口大氣,這種舒暢的感覺不是因為獲得自由,而是因為能夠脫離推車的苦海,養尊處優的他早就堅持不住了。
胡義見他並沒有立刻就走,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以為他是在擔心什麼,於是補充說道:「我要是想殺你,會做在當面,沒興趣打你的背後搶。」
李有德尷尬地笑了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單獨和你說句話。你看……」
這倒出乎胡義的意料,咱們之間能有什麼可說的?不過,胡義也沒有拿捏姿態,悶著頭就往外走出來一段距離。
「說。」
「嗯,我想問問,以後還有辦法聯絡到你麼?」李有德的語氣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胡義搖了搖頭,很明顯,李有德應該早就看出了九班的身份。
李有德低頭琢磨了一下:「那就這樣,我給你留下找我的辦法。落葉村外,北邊三里,單獨住著一個啞巴,如果你想聯繫我的時候,單獨去找他,說你要上香,就行了。」
李有德走了。胡義很納悶,搞不明白這個維持會長有什麼理由,希望將來再去聯繫他,難不成他被綁上癮了?
……
趁著一大清早,村民們還沒敞開大門之前,九班趕著滿載的牛車,不聲不響地穿過了青山村。出村後沒多遠,胡義讓九班再次停下了,同時派了馬良進山,去找老羅那個慘兮兮的游擊隊。
如果不算二連和三連的人,這些糧食夠獨立團其餘人不減量吃一個月了,九班這得算是超額完成任務。既然如此,不差再少二百斤,所以胡義打算給老羅那幾個人留下點糧食。順路經過,何不做一回好事。
老羅說胡義是他的貴人,這話真讓他給說中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僅僅幾天功夫,這麼幾個人的小小九班,居然能弄到這麼大一車糧食回來。當滿滿一大麻袋糧食卸在老羅幾人腳邊的時候,他們激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老羅當即一把攥住胡義的手:「胡班長,你讓我說什麼好……這也太……」
胡義淡然笑了笑:「獨立團人多嘴多,我這是在執行任務,不能給你多留,但是應該夠你們應付一陣了。」
冷不丁老羅覺得衣角被人給扯了扯,扭著臉一低頭,心裡不禁一顫悠,讓老羅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那一對羊角辮,正俏立在身側。
小紅纓滿臉的不自然,小手裡拎著一隻繩捆索綁的大公雞,遞給老羅說:「這個你們也帶回去。」
這小丫頭片子拿著槍的時候可太嚇人了,真真是個敵我不分六親不認的主兒,一點兒都不帶含糊,印象令人十分深刻,三天都睡不著覺。現在這副乖乖姿態,倒是像個好孩子樣兒了,但是不知為什麼,老羅還是不敢把她當孩子看,好像落下病了。
「不用不用,這個絕對不用,還是你們留著吧。」老羅推辭,卻不敢碰那小丫頭的手。
「她給你了你就拿著吧,車上還有呢。」胡義也開了口。
老羅這才往牛車前仔細瞅了瞅,立刻一愣,可不還有麼,有的是呢。前頭的車轅上,倒掛著一排,全是活雞。
羅富貴是真有出息!胡義覺得,他那熊樣舔著大臉當眾進李家大院抓雞就夠丟人了,沒想到這個不要臉的越抓越來勁,雞飛狗跳連滾帶爬,滿院子人全看他表演了。一直到糧食裝完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