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烽接觸了這麼久,楊堪對其內心所想也是頗為了解,他對江烽取吳地是作為日後爭霸中原的基礎一法十分贊同。
自中唐以來,中原之地兵禍連綿,安史之亂,黃巢之亂,整個中原已然殘破不堪,加上北方諸胡南下之勢日急,侵略如火,紛亂不休,相比之下,江淮江南雖也有戰亂,但其規模和荼毒程度遠不及中原,民眾尚能苟存。
照理說,取江淮江南本是應有之意,尤其是淮右目前已經具備了此等機遇,奪下廬濠二州,兼有水軍之利,東征南略,皆有進退之法,假以時日,必能成一方之霸。
但江烽卻一直不忘要北進,甚至不惜與目前已經露出崢嶸頭角的蔡州袁氏爭雄,這一點是被淮右大部分將領所難以理解的。
唯獨楊堪和王邈則不然。
楊堪一直對大梁北面的河東深懷警懼。
在他印象中,大梁無數英雄豪傑,兵力更是超出晉軍一大截,卻始終在河東晉軍面前處於下風,尤其是在近十年來,大梁對上大晉,始終居於守勢,河東鐵騎縱橫馳騁,攻略如火,大梁幾乎每一次對陣都要付出高於對方兩成甚至三成的代價才能勉強抗衡,這種天平正在越來越向河東晉軍傾斜、
這也不僅僅是河東晉軍的鐵騎戰鬥力更強,而是大梁的暮氣和疲態正在浸潤著往昔不可一世的梁軍,楊堪不敢想像,一點大梁某一日再也無法抵擋得住越來越強勢的晉軍,一旦晉軍擺脫了吐谷渾人和党項人的牽制,誰還能抵擋蜂擁南下的沙陀鐵騎?到那時候,只怕中原就會成為一片滾沸之地。
和楊堪擔心沙陀晉軍不一樣,王邈更擔心契丹人。
與楊堪對河東沙陀人的了解不同,王邈也更了解契丹人,尤其是在前兩次去北地一行之後,他對契丹的擔心已然超過了自己的家仇,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力要讓江烽儘早北進占據有利地勢的主因,這一點甚至超過了他自家的私仇。
這幾年契丹人從北方大舉南下的勢頭讓王邈極為震驚。
三十年前只能說有契丹人生活的平州、薊州、檀州,現在早已經成為契丹人的大本營,而往日僅有零星契丹人存在的幽州、易州、滄州、莫州、灜州、深州,甚至是更南的冀州、德州,現在都出現了大量的契丹人。
他們全在這裡經商牧馬,作威作福,而盧龍和成德兩軍懾於契丹人現在氣焰,竟然忍氣吞聲,而這又更刺激了契丹人南下的野心。
在王邈看來,如果不儘快加以遏制,不出十年,整個河朔就會成為契丹人的天下,三十年內,契丹人就會南下到整個中原。
王邈和楊堪探討過,兩人都認同目前北方的局面已經日益惡化,胡人極有可能會繼五胡亂華之後再度大舉入侵中原,甚至可能比五胡亂華時作亂更烈,只不過兩人認為的最大威脅有異,楊堪認為最大敵人仍然是沙陀人極其附庸的漠北雜胡,而王邈則認為契丹人已經超過了沙陀人成為漢人最大的威脅。
基於此,兩人都把江烽視為了未來抵抗胡人入侵中原的主心骨。
楊堪和王邈都不是輕易認可人的尋常之輩。
可以說他們對江烽的認可到信服,都有一個過程。
江烽的膽魄和手段讓楊堪折服,江烽的眼界和野望則讓王邈佩服,正是基於這些因素,二人慢慢的對江烽產生了信心,認為江烽絕對是中土霸主最有利的競爭者之一,值得他們追隨,否則他們怎麼可能捨棄自身條件而義無反顧的加入江烽麾下,並且殫精竭慮的為其效命。
江烽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偏安江南一隅是絕不可取的,前世的南唐李煜就是典型,被趙宋所滅,甚至還得要把自己妻妾奉上,而趙宋卻又在北方的遼金兩個胡族政權打得狼狽不堪,最終兩個國君都要作階下囚,可見要守中原,必控北疆這一原則不可違,甚至只能通過以攻代守的方式,不斷向外開疆拓土,才能確保中土的平安。
但要爭霸北地,單靠淮右這點實力遠遠不夠,事實已經證明,要想在中原爭霸,或者說要想取得對北方胡族的戰略優勢,僅僅是軍事實力強悍或者經濟基礎雄厚都是不夠的,必須要具備強大的綜合實力,方才能在對北方胡族的戰爭中占據上風。
漢代對匈奴的戰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