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驚疑不定,心道自己剛才看見的是什麼?是那血月之上的人影將自己拉入夢中了麼?那麼剛才所見,到底是真的,還是夢中幻象?
他想要立即醒來,便試著如往常一般在夢裡睡去。但這一回無論怎麼屏息凝神卻都醒不過來,又試著陰靈離體,也離不出!
此時忽然聽到聲音。並非一個聲音,而是許多,極難形容。仿佛是這院中的木亭在震、牆壁在震、殘破的刀劍兵甲都一起在震,又將這些聲音匯合到一處所組成的。
雖說音色、高低都各不相同,但如此倒有了抑揚頓挫、高低起伏。他聽了這聲音,忽然覺得該是某種語言——因為他能夠聽得懂其中一兩個模糊的音節,分辨得出其中的含義。
他愣了愣,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上古時候的某種方言。
詭異的是,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他竟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這個聲音說的似乎是:「既然能將你的靈主拉出我這一界,看來也是位煉出了真靈的真君。既是真君,為何煉化了我在生界的分身?難道忘記了秘約麼!?」
李伯辰心中狂跳,立即意識到剛才所見的一切該都是真的!
自己看到那血月、那月中高踞寶座之上的身影時,就身處這聲音所說的「我這一界」吧!?
葉成疇說徐城有種術法可以將生界的陰靈引去他身後秘靈的那一界,那麼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是被那個「風雪劍神」拉去了諸天當中的某一界麼!
眼下……就是那個秘靈在說話麼!?
李伯辰心中駭然,實在不曉得該如何反應。當日應慨提到諸天秘靈時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碰觸了什麼忌諱,可如今自己竟聽著了它說話!
但下一刻他又意識到,剛才這秘靈說「能將你的靈主拉出我這一界」——是說是有什麼東西又將自己拉回來了麼?因而眼前的景象才消散?
可李伯辰曉得並非這麼回事。乃是他自己心頭一驚,陰靈才退回了體內的。他知道自己就是自己的靈主,那位秘靈眼下該是想要同自己這個靈主身後的那個「秘靈」交流,然而在他這裡,兩者同為一體,怎麼答?!
他心頭一跳,忍不住在心中說,煉化了你那柄劍上真靈的,是魔刀里的純元帝君!
而想要說的下一句話是,和我可沒什麼關係!
但剛想了頭一句,便聽天地之間又震盪起來,那聲音再響起。還是如此前一般的古怪詭異,可李伯辰竟又聽懂了。
這次說的是:「道君與我都很清楚,純元已死!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又為何說出這種荒唐言語?」
「道君既不肯露面,就不要怪我也斷了你生界的退路!」
李伯辰不知道「生界的退路」是什麼意思,但十分清楚那風雪劍神該是動怒了——不是對自己動怒,而是對自己身後的那位「秘靈」。可要命的是,在他這裡兩者沒什麼區別!
他原本打算要殺徐城時,從未想過徐城身後那個秘靈的事情——因為覺得那些太古秘靈既然已是超脫世俗的強大存在,又高踞諸天,總不會為一個區區凡人就出頭吧。李國被滅、國君身死,那北辰帝君不也毫無反應的麼?可沒料到眼下竟真就撞見了這種事……怪不得應慨當初那樣小心謹慎。
要是因這世間的人或事陷入險境,無論對手如何強大,他總要想些辦法。但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太古秘靈,縱使他想要揮刀,卻也無處可揮。他便將心一橫,記起曾用來糊弄李定的那個名字,立時在心中道:「我乃怖畏真君!」
豈知那秘靈一聽,竟更加怒不可遏,道:「欺人太甚!那就借你這靈主肉身一用,去道君一界領教一番!」
未等他想明白這秘靈是否是因覺察了這名字乃自己信口胡說而惱怒,便忽覺頭頂一涼,一股寒意自上而下,瞬間傳遍全身。這感覺與之前手握劍柄時極像,但那時只覺得體內劇痛、動彈不得,可如今卻又覺得,仿佛天都塌了下來、猛地壓在自己身上!
無論在北原與妖獸血戰時,還是離開無量城之後經歷種種兇險時,他雖然也會驚駭疑惑,卻從未覺得畏懼。即便刀斧加身,他頭腦中亦有一線清明,曉得這條命或許要丟,但只一死而已,無甚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