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終於露出魚肚白,但街上還是半明半暗。李伯辰策馬離了府衙那條街,又跑了一段,遠遠看見城門。
門口還燃著火把,六個兵靠在門洞內,見他縱馬而來,幾人忙把靠在牆上的長槍拿起攔在路中,喝道:「什麼人!?在城裡縱馬?!給我下——」
但此時李伯辰已至門前,呼喊那兵一看見他的模樣,忙住了口。李伯辰勒馬衝到他身前站下,那兵才道:「啊,是……李將軍!」
李伯辰心道這人該是前幾天看見自己與隋子昂、蘇仝友他們出城,因而才記下了。這些天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隋以廉該不敢聲張,這些人還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吧。
如此倒好,也省得再叫他們傷殘。
他就笑了笑:「我問你,先前有沒有看到一隊神威騎帶著幾個人出城?」
那兵看了看周遭的同伴,略有些猶豫,又忍不住住李伯辰身上看了幾眼——他的甲、衣上都有血跡。可或許見他此刻鎮定從容,便還是答道:「有……五時多些的時候,叫開門出城了,好像帶的是陶家人,還有個女的。」
他說了這話,往府衙的方向看了看,又道:「……將軍,出什麼事了?」
李伯辰便一夾馬腹,叫馬小步往前走,盯著他道:「鬧出些人命罷了。」
攔路的另幾個兵將路讓開,待出了城門洞,李伯辰轉臉道:「聽好了,是我自己闖出城的!」
說完再一夾馬腹,又奔行起來。
待耳畔的風再次呼呼作響,他轉臉往身後看了看——璋城籠在幽微的晨光中,城牆延綿到黑暗裡。過不了多時,就會大亂了吧,但他此時卻一點忐忑畏懼之情都沒有,反而覺得暢快無比,好似終於得脫樊籠。
第一次往璋山中去時也有類似的感覺,可遠不如如今這樣強烈。馬兒在覆雪的大道上疾奔,兩邊的雪地映著晨曦,白得發亮。往前看,一線紅芒在遠山之後愈發熾盛,朝陽噴薄欲出。
他忍不住仰天長嘯,聲動曠野,心道,痛快!真是痛快!!
要說起來,在璋城惹出的禍比在無量城時還要大些。可他離開無量時只覺戰戰兢兢,全然不曉得往後到底該怎麼辦。眼下雖說也不知往後到何處落腳、又再要做些什麼,可與那時相比,已有更加高強的修為在身,自保無虞。且該殺的人都殺了,該救的人都救了,再回頭去看,並不覺得有什麼遺憾留在那城內!
何其快哉!
雖一夜未睡,但他倒是越跑越精神。等紅日終於從群山之中躍出、天上的風雪也散去之後,已奔行出數里地了。他便叫馬緩了緩,長出一口氣,去看路面。
路面有馬蹄印,雖被雪填去了一些,但仍看得到淺坑。既然只有蹄印而沒有車轍印、且離城這樣遠,就該是那些神威騎留下的。
他們在府衙中時都穿著重甲,馬也該是全副武裝的。既是執行裴松的軍令,該都沒有卸甲,速度不會太快。他們離去之後又過了不到兩刻鐘的功夫自己便離了府衙,想來該是快趕上了。
於是又一夾馬腹,沿著印記向前。再過一刻鐘,那些蹄印中就沒有雪粉了,他心知越來越近,便快馬加鞭。
這條路是通往細柳城的,前方再過七八里,會有路卡。而此時道路兩邊也不再是田地,而是山野了。在前方約百步遠,道路探入一片林中,林間隱約有一角飛檐,看起來該是個山神廟。
李伯辰略舒了一口氣,心道那些神威騎披甲奔行自不在話下,但四個尋常人在風雪夜趕了數里路,一定捱不住,或許就會在那廟裡歇,自己去了,搞不好正趕上了。
但當他策馬入林一段路,卻發現馬蹄印不見了。倒不是憑空消失,而似是被人以樹枝掃去。他心中一凜,想會不會是被空明會的人劫走了。但來時的路上沒有看到別的蹄印,空明會的人總不可能用跑的。
他心中既生警惕,就跳下馬,牽馬緩行。一來是他不大擅長馬戰,二來如果林中有人以弓弩設伏,這馬還能擋上一擋。走出十幾步,看到林間的一座小廟。該是荒廢了些日子,木匾上的漆金題文已剝蝕,但還能瞧得出是「璋山山君廟」。
廟門是關上的,門口雪地上則有開合留下的痕跡。他剛準備拴了馬拔刀慢慢過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快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