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會出現最黑暗的一刻。
突破宗師境之前修行者會性情大變,是同樣的道理。
其實這也是對修行者最艱難的考驗。如果不能承受這種巨變,不能擺脫那種潛意識當中的暴戾之氣,等待修行者的必然是走火入魔的後果,或者直接死亡。
陰差陽錯,卓藏鋒在柳清風訓練下積攢的憋悶之氣,以及申無恙父子遇害的激憤之情,讓他從小耳濡目染的段千華縱橫無懼之氣徹底激。
此時,他劍底的悲憤之意,別說是那位天下刀盟的老盟主,即便是天劍宗掌教也要退避三舍。
論元氣積累的數量,當今天下,即便是孟太虛與段千華都不能同他一爭長短,何況自高自大的魏嘯飛?
那一刻,他的劍意達到頂峰。
此後在大雪之下,觀飛雪悟劍境,如果他隨心所欲,不受拘束,等待他的將是極為嚴重的後果。
幸好有孟太虛,有陳望博,有柳清風。
他們三人修為不同,但劍道宗旨幾乎一致,所以卓藏鋒能夠在修行之路上的懸崖邊上及時勒住馬頭。
以「天意忘心決」磨練心胸,以天劍宗至高無上的劍招化解戾氣,他做到了。
腦海中一片清明,神識也壯闊無邊。
他驀然明白柳清風一片苦心,心中對這位掌教的戲謔之情早就轉變為一片尊敬之意。
雪越大了,卓藏鋒站在大雪之下,感覺到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並沒有任何動作。
他想著,以後師父認了自己,免去老柳的跪拜之禮,畢竟他傳我劍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然後他依舊不動,似乎不忍心抖落身上的積雪。
老道士除了身體衰弱,還算健康,這點讓他很是滿意,這次看似是申曉曉送他去長安尋找莫雅,實際上也將申曉曉安置好了,也算一舉兩得。
問過老道士關於薛斷流之事,起先老道士擔心卓藏鋒惹禍不肯說出來,經不過他軟磨硬泡,只好將當年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他聽。
老道士說的這些,同他自己打聽到的差不多,只不過當時在死牢中折磨他的人不是薛斷流,而是一名管理牢房的小吏。
卓藏鋒不用過多考慮,就推斷出這名小吏是受了薛斷流指使,所以這筆血債絲毫沒有任何懸念。
他現在有些猶豫不決,要不要再次刺殺薛斷流。
明年開春之後,就是同步世殊約定的日子,到時候還要留著精神對付他,萬一這次刺殺行動再失敗,一定會影響到這個約定。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有些難以決斷。
畢竟兩件事情都太重要了。
思來想去,唯有報仇一事可以先放一放,卓藏鋒振臂長嘯,無數雪沫激射而出,飛穿越到高空,迎著風雪向天劍宗飛去。
……
……
回到天劍宗,他先是落到丹鼎峰跪拜師父,告訴他自己這一趟離開宗門都做了些什麼。
然後又自我安慰,認為師父定然不會責怪自己,還用報仇雪恨,剷除惡霸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一番。
這才心滿意足站起,望著一直靜靜俯臥在背後的裂天兕招手。
離開三天時間,犀妞就在懸崖上望了三天,知道它看到卓藏鋒雄健的身姿在雲中穿梭而來,眼看他跪拜在銅門之前,臥在地上靜靜等待。
撫摸著犀妞光潔的鬃毛,他向月月修行調理的地方望了一眼。
哪兒依舊有東方引月的元氣法陣阻攔,「弱水三千」此刻呈現一片青黛色,看起來如同遠方的山巒。
冬天的山上,有蕭索的樹木,有鬱鬱蔥蔥的花叢,這極不協調的景致卻完美而統一。
天劍宗神秘玄奇之處就在這看似平常的景色中透露出來。
東方引月從丹房走出來,望著這名天劍宗最差的弟子撫摸自己坐騎,而一向兇惡的神獸卻變得無比溫順,簡直比對自己還要溫和。
他無奈地笑了笑,對身後的兩名煉丹童子說道:「從明天起,將那些普通丹藥餵給裂天兕,不能再吝嗇下去了……」
一名童子說道:「丹尊,現在餵神獸丹藥,有用嗎?」
丹道宗師橫了他一眼,怒道:「沒用也得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