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然昏暗,秦長風看著蕭遠山的背影在夜色下的掩護下眨眼消失,無可奈何,只得快速朝禪院裡衝去。
來到禪房前,就只見玄苦盤坐在蒲團上,面色灰白,但他看清來人是秦長風後,卻輕輕「啊」了一聲,旋即露出笑容,道:「是慧愚?我正在想念你,只盼著能再見你一面,快進來,你五年了無音訊,可著實讓為師擔心。」
他明顯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但聲音卻充滿喜悅。
「弟子見過師父,勞師父為我擔心,實屬罪過。」
秦長風進去合十行禮之後,就在玄苦身旁坐下,一手貼在他後背,精純的佛門內力就源源不斷的送了進去,替他療傷。
玄苦卻說道:「為師的情況自己知道,無須徒耗功力啦。」
秦長風將裝著最後一點神聖之血的瓷瓶取出來將瓶口放在他嘴邊,讓他喝了下去,沉聲道:「弟子不答應,就算那索命無常也無法將師父帶走!」
神聖之血全無八點血腥之氣,玄苦只當是秦長風從哪弄來的靈藥,吞下後面色漸漸有所好轉,不過秦長風的眉頭卻皺得更緊,因為雖然暫時穩住了傷勢,也幫玄苦恢復了不少血氣,但卻沒有解決根本問題,那碎裂的內臟並沒有修復的跡象,所以充其量只能續一段時間的命。
難道要用黃金恢復道具?
就在秦長風沉吟的時候,玄苦看著他,搖頭說道:「為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徒弟不可再強求。」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驀然在身後響起,原來早有小沙彌出去報信,方丈玄慈不知什麼時候帶著玄難和玄寂等高僧來到了門口,玄慈上前查探了玄苦的傷勢後,便即面色悲沉,用威嚴的聲音說道:「師弟,可知那兇手是誰?」
玄苦不說,而是坦然笑道:「貧僧受戒之日,師父給我取名為玄苦。佛祖所說八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我一生修行,勉力脫此八苦,說來慚愧,勉能渡己,不能渡人。這『怨憎會』的苦,原是人生必有之境,宿因所種,該當有此業報。徒弟還有眾位師兄、師弟見我償此宿業,該當為我歡喜才是。」
怨憎會的意思是和冤家、仇人沒辦法避開,該見面的總是要見面。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怨別人,也不想說出那人是誰。
玄慈軒眉道:「師弟,咱們全力追拿兇手,似違我佛勿嗔勿怒之戒。然降魔誅奸,是為普救世人,我輩學武,本意原為宏法,學我佛大慈大悲之心,解除眾生苦難……除一魔頭,便是救無數世人。師弟,你何苦為一魔頭自擔業果?」
「方丈師兄,小弟不願讓師兄和眾位師兄弟為我操心,以致更增我業報。那人若能放下屠刀,自然回頭是岸,倘若執迷不悟,唉,他也是徒然自苦而已。此人形貌如何,那也不必多說了。」
玄苦說完,又拉著秦長風的手朝玄慈笑道:「小弟意欲靜坐片刻,與徒弟再說幾句話。」
玄慈見他心意已決,只得嘆了一聲,合十道:「既如此,我等告退,師弟多多保重。」
一眾僧人心情悲沉的退出禪房,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走可能就是訣別了。
「慧愚,趁著還有時間,為師再教你最後一課,你有何疑惑儘管道來,貧僧能力所及者,定當替你解答。」玄苦想到了師父圓寂前,也是這樣教了自己最後一課,宿命輪迴,如今他也想這樣結束。
秦長風見他已存死志,自是無可奈何,說到疑惑……他的確有很多,卻都不是這個師父能解答的。
但不知為何,他卻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那個最近一直困擾著自己的問題,驀然道:「師父,弟子想知道何為魔佛?」
「魔佛?!」
玄苦愕然看向秦長風,目光中滿是驚訝、疑惑以及深深的憂慮。
隨之,他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臉上的肌肉也漸漸僵硬,似乎就此圓寂。
但仿佛迴光返照般,在氣息最微弱的那一刻,他卻突然睜開了眼,濁目中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睿智光芒,像是在生命最後一刻中突然頓悟,從而洞徹了生死輪迴的天機一樣,同時語氣矛盾,像是想說又不想說,但最後還是說出來道:「原來如此……為師願你成佛,不願你成魔佛,然而一介凡夫,終是力不從心。」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