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闕京師,那座排名天下第二,卻從不以第二自居的白罱城,皇宮大內,祭天台上。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有個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另一名精神矍鑠的老人攙扶下,緩緩登階。
行將就木的老人穿了一身明晃晃的大黃袍子,上繡赤金五爪金龍。老人步履維艱,一步三喘,面如枯槁,顯然是病入膏肓。
老人沒有再繼續往祭天台上走,而是直接坐在台階上,他笑道:「李旻,想當年朕而立之年登基為帝,一樣是登祭天台,那時走得叫一個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現如今,枯木再難逢春,走一步都覺得累。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都忘了坐在那個位置上多少年了。」
「哥,到了明年春,整三十一年。」
精神矍鑠的老人,一如年少時,面對天下至尊,喊得是「哥」。
「三十一年了,已經三十一年了。當年胸有萬丈錦繡,想要一統這天下萬萬里河山。躊躇了一輩子,最後反倒弄得南闕疆土都要四分五裂。李旻,你說,我是不是對不起先皇。」老人,也就是南闕王朝皇帝,他回頭望著祭天台餘下的幾十石階,感慨道。
「哥,我只知道,天下皆傳哥乃圖治明君,天下四分五裂,非是哥之過,只怪那些人不思感恩,懷有叛逆謀反之心。」李旻淡淡道。
「好一個不思感恩。」老皇喃喃道。
然後,老皇笑了起來,「這天下也就只有你能見到我這般模樣,聽見我說幾句心裡話,敢與我如此說話。」
老皇將「朕」改成了「我」。
「哥,當年我母妃受人迫害,整個皇宮大院,只有你願意給我口吃食,也唯有你願意陪我說話。這天下,我李旻只認這個理。」李旻道。
老皇似是無奈而笑,他滿布歲月感的目光,落在皇宮最高的那棟樓上,宣武殿。他道:「光宇那孩子是不是跑去胡鬧了。」
李旻有了一絲笑意,道:「那臭小子以為我不知道他心裡那點事,隨他去吧,若真把秦山河費盡心機養護的孫子給弄死,我倒樂見其成。」
他接著道:「世人都當我皇室怕了那隻萬人敵的「老虎」,其實真相如何,又豈是那些庸人所能知曉的。這些年也快把他消磨殆盡,當年戰場上的一飯之恩,換來他十萬炎慶軍埋骨邊陲小鎮,很值。」
「終歸是讓赤域蠻夷占了大便宜。」老皇道:「也怪這只不安分的老虎,一心想著讓他兒子當皇帝,不然李秦兩家結為姻親,不失為一曲美談佳話。」
「所以,他秦森篤定我不敢殺他兒子,擔心東陵的那位老人兵臨我京畿九門。我就偏殺給他看,死一個將來的大慶王,這隻猖狂的無牙老虎,將會變成一隻死虎。」李旻獰笑道。
老皇望著黑暗的夜空,輕聲呢喃道:「這位置可以給別人坐,但只能姓李。」
老皇,李旻,二者好似雞同鴨講。
接下來,兩位老人一陣沉默,皆靜靜望著夜空。
「李旻,我死了之後,請出那人殺了那條老閹狗,他的野心已經膨脹到連我都無法預測的地步。欽天監推算,他已入神竅,有謀逆之心,想爭帝位。他掌四廠,鐵板一塊,不容小覷。」
「以天巡事後在觀海城偵察到的蛛絲馬跡來看,極有可能就是這老閹狗挑起事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老皇淡淡敘述,似乎在說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嗯,知道了,哥。」李旻答應道。
「將來,這皇位你要想坐就你坐,你要不想坐,就挑一個順眼的給他坐,只要這皇宮大院還在我李家手裡,天下還姓李就可。」老皇接著道。
李旻只是點了點頭。
老皇再次回頭看向祭天台頂,充滿不甘道:「若能再活他個五十年,活他個長生,該多好。」
「是啊,該多好。」李旻附和道。
老皇站起,李旻跟著站起,兩個天下權勢巔峰,在歇腳之後,再度向上走去。
宮牆,長廊,瓦頂,假山……各個暗處,黑影移動,不下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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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州。
蓮花山。
一個一身灰布麻衣,臉龐黝黑,稜角分明,身子並不高大的中年人,在那座
第四十章 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