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面容清秀,卻生了一雙古井般無波無瀾的眼睛,叫她看起來深沉了許多。
沈楓。
沈妙言收回視線,只當什麼都沒看見。
傍晚時分,車隊終於抵達京城。
沈妙言獨自騎著掠影來到國師府前,瀟灑地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迎出來的小廝。
她快速走上兩級台階,抬起頭,卻瞧見鐫刻著「國師府」三個大字的匾額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君府」的金字招牌。
顧明走到門口,見她注視著那塊匾額,笑道:「小姐,這匾額是主子當國師前的牌匾。」
沈妙言微微頷首,既然四哥被貶謫戍守西南,御賜的匾額自然也會被收走。
好在,這府邸是四哥私有的,楚雲間他無權侵犯。
她什麼都沒說,快步進了府,先去華容池泡了個舒服的溫泉。
雪白細膩的肌膚映襯著水光,滿頭青絲鋪散在水面上,她抬手,拾起水面上的一枚梨花,琥珀色瞳眸中波光蕩漾,不知道四哥在西南,是否也能泡溫泉?
而楚雲間勢必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四哥在京城的權力盡數收回到他手中。
四哥叫她守住國師府,肯定不是要她守住這麼一座府邸這樣簡單,他是要她守住他在京城的部署嗎?
可她無官爵加身,他的幕僚會聽她的話嗎?
對上楚雲間,她真的有勝算嗎?
這些思緒縈繞在她心間,叫她心裡透不過氣來,於是輕輕嘆了口氣,緩慢地沉入水底。
……
翌日一早,她剛醒,顧明就匆匆奔進來:「小姐,您可算醒了,趕緊去書房吧,幕僚們都等著見您呢!」
「幕僚?」沈妙言揉了揉腦袋,心道這群人果然是找上門了,可她一個小姑娘,能管得住那些個幕僚嘛?
她洗漱完後,先在東隔間內換了身素淨衣裳,添香手忙腳亂地給她將腰帶系好,正要領她去書房,拂衣卻拿著支金簪進來,柔聲道:「小姐把這個簪上。」
沈妙言定睛看去,那是一支金蟒模樣的簪子,看起來十分凜貴威武。
「這是四哥的?」她好奇。
拂衣點點頭,給她簪到髮髻上,「那些幕僚看見這個簪子,就會想到小姐是主子留下來管他們的人,自然不會輕視了小姐。」
沈妙言摸了摸髮簪,挺起胸膛,深深呼吸,抬步走出東隔間。
剛走到君天瀾的寢屋,韓棠之和花容戰正好進來,兩人正含笑注視著她。
半晌後,花容戰斂去輕笑,鄭重抬手:「小姐,請!」
他沒有喚她沈丫頭。
沈妙言臉上便也鄭重幾分,保持著威儀,往書房而去。
拂衣和添香走在前面,她跟在兩人身後,花容戰與韓棠之則始終站在她的身後。
此時書房內滿滿當當站著二十多個男人,有老有少,不停地爭執著什麼。
聽見有腳步聲傳進來,這些人紛紛望向門口,但見兩名美貌高挑的丫鬟撩起珠簾,從珠簾後走來的窈窕少女,身著白色豎領對襟長裙,外面套著淺黃色繡櫻花半臂,髮髻梳得整齊,面龐白嫩清麗,一雙琥珀色的瞳眸還帶著幾分孩子氣。
一名老者高聲道:「這便是大人留下來的人嗎?!叫一個小姑娘來管咱們,這算什麼事兒?莫非在大人心中,我們這些人,連一個小姑娘都不如?!」
沈妙言目不斜視地在軟榻上落座,纖細雪白的小手輕輕擱在矮几上,花容戰與韓棠之依舊站在她兩側,花容戰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他名喚李斯年,跟了主子十六年,常常為主子出謀劃策,雖然忠誠,卻心高氣傲,向來只服主子一人。」
十六年,比她的年紀都要大……
沈妙言想著,盯向那名老者,稚嫩的面龐上浮現出一股威嚴:「聽聞李大人對四哥十分忠誠,若是忠誠,難道不該相信四哥的眼光和決定嗎?莫非,李大人這十六年來的忠心,都是假的不成?」
李斯年一怔,旋即冷聲:「你一個女娃兒,懂什麼政治?懂什麼權謀?!若我們這群人聽你指揮,國師府遲早要大亂!」
「那麼,依李大人的意思,該如何?」沈妙言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之中充滿了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