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棠之往瓦片上一躺,枕在自己手臂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笑道:「張小姐舌綻蓮花,我可不敢再同你辯論了。今後,你有何打算?」
張晚梨從天牢門口的大石獅子肚子底下取出一隻包袱,在背上背好,朝他歪了歪頭:「我聽說魏國崇尚有才華之人,女子若有才,也可參加科舉做官。我要去那裡,施展我的抱負!」
說罷,笑嘻嘻地揮了揮手,沿著長街離開。
寂靜的月光下,昆蟲的細鳴聲里,韓棠之默默盯著她的背影,夜風揚起她半舊的梨花色裙擺,那纖瘦的脊樑挺直如竹。
他忽然坐起身,大喊道:「張晚梨,祝你早日出將入相!」
張晚梨回過頭,沖他嬌俏一笑,繼續往前走。
她的影子在月下拉長,那麼細瘦,卻又那麼堅強。
韓棠之凝視良久,拿過碧玉簫,吹奏起來。
《陽關三疊》。
張晚梨注視著朦朦朧朧的遠方,聽著簫曲,吟誦出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此時,皇宮御書房內。
楚雲間一把將龍案上的奏章等物掃落在地,怒視著跪在地上的顧欽原,冷聲道:「你說,張振理帶人潛逃?!」
「是!」顧欽原低頭拱手,「微臣已帶人將其捉拿,投入了天牢之中。從六輛馬車裡,微臣還搜出了不少金銀珠寶。」
「簡直胡鬧!」楚雲間怒不可遏,「他以為朕會誅他們九族嗎?!竟然敢帶著錢財離京!他這是在向全京城的人表明,他父親的確犯了重罪!就算朕有意寬恕,朕也不能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打自己的臉!」
「振理年紀尚幼,做事顧不全面也是有的。」顧欽原輕聲道,似是求情。
楚雲間冷哼一聲,「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能讓朕省心的!」
說罷,坐在龍椅上,十分疲憊地闔上雙眼。
顧欽原抬起眼帘,看了他半晌,緩緩站起身來,將地面被掃落在地的奏章一本本撿起來。
他將奏章重新放回到龍案,又望向楚雲間。
御書房並沒有伺候的人,而楚雲間的右臂受過重傷……
那張病態蒼白的面龐上滿是猶疑,楚雲間有才也有野心,若他當楚國皇帝,將來表兄統一四國,難度勢必會大大增加。
若楚雲間死了,僅憑楚隨玉,是坐不穩這一張皇位的……
他下意識地將手探進懷中,那裡藏著一柄匕首。
他緊緊握住匕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楚雲間,御書房內的燈火併不亮,楚雲間的臉刻滿疲憊,若他動作快些……
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匕首尚未取出,楚雲間忽然睜開眼:「顧卿如何知道,張振理的逃跑路線?」
他面不改色地鬆開匕首,朝楚雲間拱手:「回皇上話,是張府的下人,前去微臣府上告密的。」
「原來如此……」楚雲間拖長音調,抬手示意他退下,繼續閉眼假寐。
顧欽原立即轉身離開,面色冷凝,步伐很快。
他走後不久,楚雲間猛地睜開眼,顧欽原是張府的女婿,張府的下人若是告密,也該去京兆尹處,又怎麼會去他那裡?!
過往的一切,逐漸浮現在眼前。
他之所以能夠發現張府的潑天富貴,是在長街上遇見顧欽原,又被他引導才發現埋在張府祠堂地下的金磚。
之前對付君天瀾幾次失手,他都懷疑是有人走漏了風聲,而那幾次,偏巧顧欽原都在!
君天瀾是大周皇族之人,好巧不巧,大周皇后的母族,恰好姓顧!
無數細小的脈絡在他的腦海中匯聚,他猛地抓緊龍椅扶手,咬牙切齒:「君天瀾、顧欽原,欺人太甚!」
皇宮門口,守衛見騎在馬上出來的人是顧欽原,連忙拱手行禮:「顧大人!」
然而顧欽原根本看不看他,馬速飛快地往皇宮外疾馳而去。
守衛好奇地撓了撓頭,看了會兒他的背影,便又有兩騎馬過來,上面的禁衛軍高聲道:「顧欽原顧大人,可有出宮?」
「剛剛出去的!」
那兩名禁衛軍臉色極冷,其中一名拔出腰間長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