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祁雲站在朱廊後,因著剛剛偷偷看了她一眼,這才心滿意足地搖著骨扇離去。
而謝陶把木箱放到圓桌上,小心翼翼打開來,不覺一怔。
只見木箱中擺放著摺疊整齊的一套嶄新嫁衣,還有成套的鳳冠、繡鞋。
她全然沒注意到這嫁衣上那重重疊疊的繡金線鳳凰圖案,也沒注意到那純金鳳冠上嵌著的顆粒飽滿的珍珠,更沒注意到繡鞋尖上綴著的罕見鮫人淚。
目之所及,是那個男人的溫柔體貼,與滿腔歡喜。
她抱起嫁衣,撫摸著上面的繡花紋,輕輕把臉貼在上面,忽然就哭出了聲。
大約從前經歷的所有不幸,都是為了積蓄幸運,然後在這一天遇見他吧?
眼淚,漸漸把嫁衣染成更深的胭脂色。
她終於哽咽不能自語:「大叔,我好歡喜你……」
歡喜他的才情。
歡喜他的體貼。
歡喜他的歡喜。
……
君天瀾牽著沈妙言,一路離開謝府,朝集市而去。
正是初春,街上挑擔的行人,已脫下厚重的襖子,拿干稻草搓成的麻繩捆在扁擔一頭,隻身著單衣,滿臉笑容地吆喝著賣柴、賣菜。
有小姑娘捧著嬌嫩的迎春花,滿臉期待有人能夠光顧她的賣花生意。
布攤前聚集的人尤其多,皆打算買些漂亮的新布回去,裁製一兩套春衣。
沈妙言跟著君天瀾穿梭過熙攘的人群,只見他來到賣風箏的攤子前,掏出十個銅板遞給小販,才低頭望向她:「挑一個。」
她望著琳琅滿目的紙風箏,忍不住問道:「買風箏做什麼?」
「挑一個就是。」
她猶豫了會兒,伸手拿了只栩栩如生的燕子風箏。
君天瀾又牽了她,往城外而去。
鎬京城裡,仍舊不大能看出春天的氣象。
然而遍布山林的城外,卻已然能見到春天降臨的痕跡。
那山脈上的積雪早已消融殆盡,護城河岸的柳樹,正在風中抽芽萌動,嬌嫩羞怯得像是位豆蔻少女。
說不出名字的野花鑽出地面,藍盈盈的,只有小指甲蓋大小,小小的四瓣,簇擁在一起盛開,這是獨屬於春天的熱鬧。
此時河邊視野開闊的草地上,已聚集了不少前來遊玩踏青的年輕男女,兩人行走在其中,倒似那普通新婚夫婦一般。
沈妙言隨手摺了一段嫩綠柳枝,抽了樹皮,往嘴裡一塞。
時刻盯著她的君天瀾立即皺眉,伸手就要去掏:「髒,快吐出來。」
沈妙言往後一躲,鼓著腮幫子瞪他,繼而伸手捏住嘴巴,從嘴裡吹出一聲哨響:「嗚啦!」
君天瀾眉頭越發皺得緊,「這樹枝上也不知落了多少灰,怎能含在嘴裡?乖,吐出來。」
「嗚哩——嗚啦——」
沈妙言不理他,只用那雙琥珀色水眸瞪他,不時從嘴裡發出兩聲哨響,宛如抗議的挑釁。
男人不悅:「沈嘉,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烏哩、嗚啦——」
回答他的仍舊是哨聲。
君天瀾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沈妙言望著他這副隱忍發怒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君天瀾自覺失了顏面,伸手便要把那段柳枝從她嘴巴里摳出來。
沈妙言活潑地往後跳了跳,躲開他的手,吐出嘴裡含著的柳枝,又仔細挑了根格外細嫩的柳條摘下來。
她用袖子把柳條擦乾淨,抽出樹皮,朝君天瀾招招手:「你彎個腰。」
君天瀾冷眼睨著她。
「彎個腰!」沈妙言強調。
君天瀾皺眉,微微俯下身,沈妙言踮起腳尖,把手中那小段柳條塞進了他嘴裡。
「沈——」
沈妙言趕在他開口之前,伸手擋住他的嘴巴,「嘗嘗。」
君天瀾是很想把那段柳枝吐出來的,可對上她那雙琥珀色琉璃眼,便慢慢閉了嘴。
安靜下來後,只覺齒頰間,逐漸漫開一股獨屬於春天的清甜氣息。
宛如置身山野林間。
沈妙言慢慢鬆開手,「好吃嗎?」
第1506章 倒似那普通的新婚夫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