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瀾默默注視著她,她那么小一團,縮在陰暗的角落裡,雪花落了她滿頭滿身,那雙眼倒映出燈籠的光亮來,像是世上最無邪清澈的明珠。
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拿過夜凜手中的大傘,大步走向那團成一團的小丫頭,「人有無數種生長方式,有的人像是大樹,迎著風雨,無畏生長。」
「有的人像是藤蔓,依附著大樹,儘管羸弱,卻也終會有枝繁葉茂的一天。」
他聲音淡漠,走到她跟前,傘面在她頭頂傾斜,將雪花和寒冷都隔絕在外。
沈妙言緩緩抬頭,就對上那雙燦若寒星的狹眸。
「藤蔓從不必在大樹面前自卑,因為所有的生長方式,都只是最適合自己活下去的方式而已。比起那些經不起風雨璀璨的嬌弱花朵,本座更喜歡,在陽光下野蠻生長的藤蔓。」
他說著,朝沈妙言伸出手來。
沈妙言注視著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掌,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小拳頭,放在了他的掌心。
君天瀾收攏五指,她的手那么小,他輕而易舉就將那小小的拳頭包覆在掌心。
大雪紛紛揚揚地夜幕中起舞,君天瀾一手撐傘,一手握著沈妙言的小手,目視前方,緩步往衡蕪院而去。
沈妙言提著盞羊角流蘇燈籠,仰頭望著他的側臉,但見他眼中滿是堅定。
寒風將他的大氅吹得獵獵作響,他腳下步子不緊不慢,那樣睥睨一切的姿態,似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帝王。
像是受到影響般,她柔軟懦弱的心逐漸堅強起來,同他一道注視著黑暗的前方,尚還稚嫩的小臉上,呈現出一股少有的堅定。
國師啊,再弱小的藤蔓,卻也有一顆渴望變強的心。
總有一天,她會不再以依附的形式同他一起,而是以,並肩而立的姿態。
到了衡蕪院,拂衣接過君天瀾手中的傘,抖了抖上面的雪。
君天瀾正要進去,沈妙言拉了拉他的衣袖,目光往院子裡瞟。
他看過去,就瞧見院子中央,堆著個大雪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還挺像模像樣。
「國師待我好,我也想回報一二。這個雪人,送給國師!」
沈妙言面頰微紅,垂著頭抓了抓裙擺,最後害羞般跑進了東隔間。
君天瀾站在屋檐下,看了那雪人良久,想起昨晚答應過她陪她堆雪人,後來卻又爽約的事,不禁走下台階,動手拾掇起院中的落雪來。
拂衣和添香愣了愣,就瞧見他一臉淡漠地滾了個小雪球,又跟著滾了個更小的雪球,堆在那大雪人身邊。
「主子這是在做什麼?」添香好奇。
拂衣眼中閃爍著點點光芒:「在做一個像沈小姐的雪人。」
「啊?!」添香吃驚地看去,果然瞧見君天瀾拿了兩捧雪,在小雪人腦袋上一邊兒按了一個,像是沈小姐的倆發糰子。
而君天瀾面無表情地在小雪人面前蹲下,用樹枝畫了個笑眯眯的表情。
想了想,他又折下一朵梅花,嵌進了那發糰子里。
做完這一切,他退後一步,視線中,兩個雪人站在一塊兒,莫名的……
般配。
在拂衣和添香呆愣的表情中,他漠然地進了屋子。
良久之後,添香回過神,望向那倆雪人,禁不住捧腹大笑:「主子好可愛!」
拂衣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她的嘴,緊張地朝屋子裡望了一眼:「小聲點兒!若是被聽見,又有好果子吃了!」
添香笑嘻嘻的,雙手捂臉,整個人都熱血起來:「啊啊啊,好激動,原來這萬年冰山,也有融化的那天!原來老鐵樹,也會有開花的一天!」
而東隔間裡,沈妙言盤腿坐在小床上,雙手捧著七彩玲瓏珠子,圓圓的眼睛裡滿是迷茫。
剛剛國師在門口的那番話,是表白嗎?
是不是呢?
——比起那些經不起風雨璀璨的嬌弱花朵,本座更喜歡,在陽光下野蠻生長的藤蔓。
聽起來,明明就是表白啊!
她臉頰發燙,將珠子拋起來又接住,可是,國師那樣的人,真的會喜歡她一個小丫頭嗎?
會不會,只是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