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烈日,就像要穿透每一個毛孔往身體裡鑽似的,燒的皮膚熾熱熾熱的疼。我背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從學校坐火車,再轉公交,然後上了汽車,才來到離家還有十來里路的鎮上,等著父親騎摩托車來接我。
剛剛找到個陰涼的地方把背包放下來,父親就戴著多年前姐姐打算丟棄的太陽鏡騎著他那輛突突響的摩托車來了,我撣去摩托車上薄薄的灰土,黃黑色的海綿從漆皮的罩子下透出來,後座燙的很。不過,我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個起身就躍上了摩托車後座。像這樣的情景,很多次了。每次回家,父親都會騎著他那輛二手摩托來接我們。
摩托車沒有一如既往地停在自家門口,而是停到了隔壁老王家。老王家的房子是前年新砌的,還沒有裝修。就在前幾年他們有計劃做新房的時候,老王的老婆因羊癲瘋發作倒在了門前的池塘里淹死了。
老王的女兒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雖然年紀比我還小几歲,但已經是孩子她媽了。老王的兒子還在讀初二,如今剛好趕上暑假待在家。白天去奶奶家和堂弟玩,晚上天黑才回來睡覺。
老王是個好吃懶做的主,他老婆還在的時候,我們就常常聽到他們為了「沒菜下飯」吵架。一開始,母親看著他們孩子可憐,還經常送一些菜給他們吃,時間久了也就沒人管他們了。不過,他倒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平時鄉里鄉親有什麼需要搭把手的,叫上他都不會推辭的。
老王老婆死之後他就常年在外,這次我們家做新房,剛好他們家空著,我們就搬過來了。卻也奇怪,我很自然地把背包丟在別人家裡,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
母親給我熱了兩個剛吃剩的菜,煎了兩個荷包蛋。我匆匆忙忙吃過午飯,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跑,那個住了20年的地方。
這是一棟兩層的樓房,外觀上還不算太過陳舊,只是右側和後方因為奶奶和母親燒柴火的原因,留下了兩大片燻黑的印記。如今,後方的印記被敲掉了一大片,雜亂無章地散落在曾經的水溝里。
我圍著房子看了一圈,穿過大廳,爬上二樓。樓梯上都是泥土,應該是卸掉窗戶時掉下來的。
二樓進門就是客廳,很敞亮,以前有窗戶的地方都直接變成了大窟窿。
左手邊還貼著從美術書上剪下來的紙花樣,紙張已經泛黃,有些脆化,被風一吹就撕裂開了。紙花樣正中間貼著當時姐姐喜歡的tvb明星,只是如今我也叫不上名字來。在這些褪色的花花綠綠的「展區」兩側貼著一副「對聯」:既來之,則安之。白色的紙張上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只是那揮灑的毛筆字還清晰得很,好像是姐姐要求的,叔叔寫的。
再往邊上,有一個挖空的四方形的小空間,本來是用來放些雜物的,但是姐姐把自己的照片貼在上面了。可能當初粘貼了四個角,如今一個角已經失去粘力,捲起來了。我撫平照片,姐姐笑的很燦爛。她戴著藍色的頭箍,黑框眼鏡,穿著白色的運動服,手握兩根加油棒,像是在某個比賽的現場,二十出頭的樣子。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左手邊徑直走進了裡面的房間。
一開始是姐姐的房間,這幾年變成了父親母親的房間。記得入住新房的第一個夏天,我們提了十幾桶水到樓上,蹲在地上用洗衣粉一塊地板一塊地板的擦了好多遍,也就在姐姐的這個房間,我興奮地跑著跑著就滑倒了,四腳朝天半天沒回過神來,接著又爬起來繼續跑。後來,我們采了很多映山紅,用玻璃瓶裝著,擺滿了姐姐的房間。看著空蕩蕩到只剩下泥土的房間,我不禁有些傷感,轉身穿過客廳,來到了和姐姐房間相對的弟弟的房間。
房間地板上散落著一堆寫滿了毛筆字的鋼筆臨摹本,墨水瓶倒在地上,流出的墨水早已幹掉,不再有我曾經最討厭的臭味。弟弟平時總喜歡練毛筆字,不管是我們小時候的課本,還是寫滿文字的課本,他都拿來當做寫字板。也因為這樣,我們吵了多少次架。不過,也許,這些都已經結束了。
最後一間就是我自己的房間了,我經常不記得妹妹是不是和我共用一間房。我總記得這間房就是我的,但是妹妹好像也經常住在這裡,也許因為這張床最寬。
床靠牆的一根柱子上常年掛著一個用白線繫著的枚紅色的平安符袋子,是妹妹的。因為所有給妹妹算過命的
前言 思緒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