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素喜女子簪花,宮中一年四季都設有簪花宴,讓她好端坐高台觀賞一群貴婦將府中最美好的鮮花插於發間。上行下效,宮廷娛樂很快傳到民間,普通女子也以簪花為美。春夏還好,草木葳蕤,迎春杜鵑,牡丹芍藥,總能找到花朵插於發冠。到了冬季,貧富立現,權貴人家有暖棚,有炭火,總能將不合時節的花朵用暖風催開。普通人家怎麼辦?心靈手巧的姑娘們開始用絹紗仿製假花,手工藝好的假花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秋末冬初,屯兵所的女眷們盛裝出行,一個個將家裡最漂亮的花朵插於發間,紅的黃的紫的粉的,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蕭寶兒眼前。美麗的東西一旦太密集,看起來不但不美反而會令人不適。她喊停桑吉,把目光投到路旁,巴不得這群花枝招展的婦人快快離去。
願望落空,為首的婦人帶著兩個僕役走到車旁,高聲道:「民婦蔣氏見過公主……」她嘴裡這樣喊著,眼睛卻越過蕭寶兒注視著坐在車內的蘇蘇。
「公主,」蘇蘇低語。蕭寶兒側頭說,「人家喊你公主,還不快出去應付?」
蘇蘇嘆了口氣,假扮蕭寶兒接見了這群女眷。
何伯納悶了,他將姚溪桐扶出牛車,小聲問:「這群人沒長眼睛嗎?怎麼會把人給認錯了?即便公主駕車,可她那模樣一看就是異族啊!」
「沒認錯,那婦人故意如此,想給公主一個下馬威。」
何伯皺巴巴的老臉更皺了,「公主是什麼意思,將計就計,允許婢女冒充她,讓那些夫人給婢女行禮,藉此侮辱她們?」
姚溪桐粲然一笑,喊她過來問問不就知道了嗎?這是他剛跟蘇蘇學到的一招,與其猜測蕭寶兒的心理,不如直接詢問。
「公主,這些婦人雖沒有誥命,卻也是中層軍官的太太,你讓她們跟一個婢女行禮會不會太過分?」
「她們認錯人在先,為什麼是我過分?」
「公主沒發現為首那婦人是故意認錯的嗎?」
「有什麼區別?」
「公主不介意?」
「我來大夏五年,這樣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你說我需要計較嗎?」
蘇蘇假扮公主同一群低級官員的家眷寒暄,為首的婦人知道她並非公主,卻是有口難言。本想噁心一下北遼公主,不想弄巧成拙要對一個侍女點頭哈腰費勁兒討好。只怪那青山君叮囑她的夫君要好好招待公主,最好能讓他們多留幾日……
姚溪桐酒足飯飽才想起很久沒有看到蕭寶兒,也不知被主人安排去了哪裡,他杵著拐杖找了一圈才在後院馬廄看到蕭寶兒正在給牛刷毛。衣袖高高挽起,半截小臂就這樣露在外面,嘴裡不停地和牛念念叨叨,那模樣不像公主更像一個粗使丫鬟。
他沒有驚動蕭寶兒,悄悄地回到了主屋。蘇蘇正在烹茶,見他就問:「找著公主了?她在幹嘛?」
「幫牛刷毛。」蘇蘇莞爾,姚溪桐又問:「你對她這種行為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
「宮裡的御馬都聽她的,習慣也就好了。」說到習慣,姚溪桐想到今日之事,「經常假冒公主?」
「第一次。」
「感覺她脾氣挺好,為什麼宮人說她性子暴戾?」
蘇蘇將的熱水沖入茶壺,片刻之後,金黃色的茶湯從茶壺倒入茶杯,誘人的茶香在房間裡氤氳飄散。「有天半夜她想吃烤羊腿,吩咐丫鬟去御膳房要。丫鬟要不到,她命人殺了那個丫鬟,在她眼中,人命不如烤羊腿。茶湯是為她準備的,她喜歡溫茶……」
人命不如烤羊腿,姚溪桐相信蘇蘇。他不知道的是,蕭寶兒那會兒剛來大夏,不知道御膳房夜裡不生火,不知道要吃一條烤羊腿得經過太皇太后的允許,更不知道在宮裡二十板子會要了丫鬟的命。
蕭寶兒沐浴更衣之後才回到房間,端起桌上的茶水喝個底朝天。姚溪桐坐在燈下百~萬\小!說,眼見上好的茶葉被她如此牛飲,忍不住蹙著眉說,「瀟瀟,我們照這樣走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跟青山君一同前往陳地,你可願意?」
「挺好啊!」
「青山君鍾情於你,你們一同前往陳地挺好,只不過改命的事兒……」姚溪桐說到一半不再繼續,蕭寶兒知趣地說:「既然講好了要你幫忙改命,路該怎麼走全部聽你的。」
「放棄官道走一條荒廢許久的老路可好?」
蕭寶兒想了片刻,「喜鵲保護蘇蘇,我保護你,何伯……」不等她把話說完,姚溪桐說,「何伯苦出身,別看年紀老邁,腿腳卻不錯,要不怎能陪著我從齊地到大都。」
「行,什麼時候走?」
「今夜。」
蘇蘇不想走,按宣澤的安排不出半個月兩隊人馬就能在通往陳地的官道上相遇。她偷偷看了眼喜鵲,希望這人能站出來勸阻蕭寶兒,喜鵲像是沒感覺到她的視線,上馬就走,一如既往地沉默。
就在剛才,喜鵲回屋看到何伯坐在桌旁,手裡拿著他放飛不久的信鴿。聽到家人已經被從青山君那兒救了出來,他懷著疑問答應了何伯改道的要求。在此之前,何伯與姚溪桐曾有這樣一番對話,「公子,我們的人至今不知道青山君到底抓住了喜鵲什麼把柄,這事兒怎麼辦?」
「不是懷疑他有家人嗎?詐他一下,就說他的家人在我們手中。」
「他會信?」
「會啊,你的武功遠比他強,一個能輕易殺死他的人又怎麼會說謊?」
廢棄的古道早已被人高的荒草湮沒,牛車每走一步都像溺水的人在努力掙扎,蘇蘇心裡憋氣又不好當著蕭寶兒的面兒發火,刀子一樣的眼神惡狠狠地剜了姚溪桐好多次。
蕭寶兒不是真傻,姚溪桐和蘇蘇的小動作全都看在眼裡。為了安撫蘇蘇,她把喜鵲喊到跟前,「選擇這條路是我的主意,聽說這條路非常難走,如果遇到危險,蘇蘇的安危就拜託你了。」
喜鵲受命保護蕭寶兒,聞言為難的說,「這個只怕不妥。」
「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主子。」喜鵲非常不甘地說,「屬下遵命。」
「對了,你是太皇太后的貼身侍衛,大內一等一的高手,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中了武俊的迷煙?」
蕭寶兒的問題太過突然,喜鵲來不及思考直接回答道:「武俊出現那會兒有異香傳出,屬下以為是女鬼身上的脂粉香,不知是迷煙,沒有加以防範,因故敗給武俊。」
「師傅帶著迷煙出現?難怪他說起地獄時,我會看到好多奇奇怪怪的景象……」蕭寶兒扭頭看向姚溪桐他們,「你們怎麼沒事?」
「老奴鼻子不好,什麼都沒有聞到。」
「奴婢身上帶著提神醒腦的荷包,興許是這個緣故沒有中迷煙。」
「我和你一樣中迷煙了,所以才會說出殺身惡鬼在地獄十
二十二、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