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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從連把車停在路邊, 跨出車門,走了兩步,在一棵梧桐樹下停住。
樹下有個花攤, 賣花小女孩戴著頂絨線帽, 臉凍得紅紅的,見到他, 女孩甜甜地笑了笑, 他掏出十塊錢,小女孩照例遞來一束百合。
百合還帶著露水的清香,他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發頂,便轉身向花街深處走去。
在這條花街花街的盡頭, 是一處隱秘墓園,越走越近時, 花香會漸漸淡去,煙火味道則隨之濃郁起來。
這片墓園並不在山明水秀的郊外, 而是臨近一條大江, 江上有座橋, 名叫太千。
離林辰從太千橋上墜江, 已過去半年多了。
湖水沙沙地舔舐著岸邊的卵石,刑從連在零星的墓碑中穿行,在離湖岸最近的墓碑前,他停住腳步, 放下了手中的百合。
那塊墓碑上, 甚至沒有一張照片, 姓氏被油墨塗得紅紅的,或許是因為描字時沾了了太多油彩,細小的墨跡從名字的邊緣漏下,好像某些昆蟲的觸鬚。
他在墓碑前隨意地盤腿坐下,然後點燃一支煙,任由火光把煙一寸寸燒盡。
那日,林辰和馮沛林從橋上掉下去後,他們在江面上搜尋了很久,卻只捕撈到馮沛林的屍體。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第一次體會到從飽含希望到希望破滅。
直到現在,他有時還會還會想起林辰墜河時的面容。
他見過許多人臨死前的臉,卻從未見過有人像林辰一樣平靜坦然,平靜得仿佛只是出門吃一頓早飯,坦然得好像秋葉理應從枝頭落下。
他常常會想,林辰是不是根本沒有死,畢竟他們沒有捕撈到任何屍體。那麼或許某日,林辰便會站在這座衣冠冢前,撿起墓碑前的百合,輕輕一嗅。
所以,他很喜歡來這,就算什麼事也不干,發呆也可以。
這種感覺很舒適,
他坐在林辰墳前,漫無目的地四望。
就在這時,他褲兜里的手機猛地開始震動起來。
&大,他又出現了。」電話那頭這樣說。
&宏景高速十方路段……」
&有傷亡。」
刑從連掛斷電話,他凝視著墓碑,深吸了一口手頭的煙,然後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跟踩滅了火星。
……
宏景市刑警隊與林辰離去時的樣子並沒有什麼兩樣。
辦公室里,大部分警員都已出警,只留下王朝一個技術員在看錄像。
刑從連搶過王朝手裡的冰檸檬茶猛灌了一口,涼得牙齒都要打顫。
&大,雖然你不嫌棄我可這不代表我不嫌棄你,麻煩你自己買一杯好嗎!」王朝單手搶回冰茶,分外嫌惡地將杯口換了個方向,另一隻手並沒有從鼠標上離開。
&況怎麼樣,還是那小子?」
&自己看。」王朝說著,點開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那是一段經過剪輯的錄像,記載著一輛客車在高速公路上的8分鐘。
那是早上六點多,星月才剛剛隱去,高速公路兩邊滿是柔曼的蘆葦,每當有客車疾馳而過時,靠近路邊的蘆葦便會如海浪般搖曳起來。
車裡人很多,因為坐得太過滿當的原因,人與人呼吸中的水汽在車窗上凝結成一層薄霧,大部分乘客都在閉眼休息,空氣里也似乎滿是昏昏欲睡的味道。
窗邊的座位上,帶孩子的婦女撕開棒棒糖的包裝,小女孩接過哈密瓜牛奶味的糖果,舔得滋滋有味。
忽然間,一塊綠底白字的巨大路牌出現在窗外,因為車速太快,路牌倏忽一下便閃逝過去,唯獨碩大的字體在視網膜上留下淺色的殘影。
這塊路牌好像啟動了奇妙的咒語,窗外的霧氣仿佛一下子滲入了車廂內,監控畫面開始劇烈晃動,錄像畫面變得模糊,窗簾齊刷刷飛起,乘客盡皆左丨傾。
聲音是隨後才刺入耳膜,司機猛打方向盤,喇叭聲與急剎車的尖銳聲響相互疊加,震耳欲聾。
小女孩手中的糖果趴地落在地上,奶黃色的棒棒糖表面沾染了地毯上細小的絨毛和灰塵,向後排不斷地滾去。
等客車在臨時停車帶里停下後,乘客們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