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正頂著謝研究員的面容躺在床上,而那位化妝成研究員一級研究員的頂級殺手正在垂眸看殿中燭火躍動。
「上野女公子。」她用慣常稱呼世族女子的方式去喚上野櫻,見人回首抬眸,才又道,「能否請你去延英殿一探?有人慾誣國公篡權奪位,我想知陛下有何想法。」
上野櫻聽了,掀起唇角一笑:「她不正有此意麼,倒也算不得冤枉。」
「不過——」她見床榻上素月怒目而視,笑容略微收了收,壓低聲線,恰好只能她與西奈津兩人聽見的程度,「我亦覺這裡假得讓人心生煩躁。」
她神色冷起來:「我與兄長不該生在這般階級森嚴的地界,而你明明是宮內女尚書,對宮中的一切卻又稍顯陌生。」
「這是夢嗎?」
就在這話出口的剎那,兩人都聽見了一聲咔擦碎響。西奈津下意識走上前捂住上野櫻的嘴,見周邊景象沒有變化,才後怕道:「祖宗,可別說了。」
謝研究員支撐這許多天,本已算是奇蹟。領域若是碎裂消失,下一瞬她也將被殺掉。在養父或是蟲母奎特中任意一人的意識在領域中消失之前,絕對不能讓夢境消散。
上野櫻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卻真未再度開口。
她看著西奈津,承諾道:「我會去的。」
半晌又說,「你看著很虛弱,快死了麼?」
西奈津微微一愣,就見上野櫻撂下句「不要死太早」,人就從打開的窗戶中閃出,覓不見半點影蹤了。
她啞然一笑。
這怎麼能由她所決斷?她早已踏入死亡的帷幔後了,如今存留的不過是亡者的幻影。
西奈津行到床榻前,低聲說:「再辛苦你一會兒,待國公回來就好。」
看素月略點了點頭,她又緩步行出偏殿,叫來一位候在不遠處的宮人:
「去喚小柳醫官過來。」
既然「聖人」有所動作,她也該準備將那位「鳳君」所為捅出去了。
至少,謝研究員還未有半點謀逆的行跡,「鳳君」卻已切切實實做了,不是麼?
*
馬車輪在石板上滾出碌碌的響。
謝琅揚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發覺離宮門已漸漸近了。
她現在正要重新朝宮中去。
衛肅在京城外就與一行人分道揚鑣,他今夜上值,還要儘快趕去宮裡。她原路將素心送回國公府,自己則頂著素月的面孔順著來路回宮。
只是這回不僅乘坐的馬車破破爛爛,連車側隨行的人馬都多了一倍不止。
梅耶從京北大營點了五千人馬,令他們想辦法分批入城。而京南大營那邊,他也遣人給驃騎大將軍阿圖爾奇克送了信。
如今他正策馬行在離馬車窗最近的位置,略微偏了偏頭低聲說:「這驃騎大將軍聽著比我的官位高啊,他阿圖爾奇克憑什麼?」
謝琅:「」
她心道我怎麼知道這是怎麼安排的,一邊打哈哈說:「您好歹還是原來的性別,看看衛統領罷。」
梅耶想到現在頂著男人殼子的阿萊西婭,也不由一噎。
半獸人自豪於自身性別,換換衣裝也就罷了,真要他們變成異性,那很多人都難以接受,梅耶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自然地咳了聲,轉移開話題說:「現下要如何?」
「去見當今天子。」謝琅平穩答,「全由您說,營中操練遇刺、按計劃回京路遇我遭攔路打劫——」
梅耶瞭然道:「我知道了,你是素月,對罷?」
「嗯。」謝琅輕應一聲,又補充說,「交魚符可帶了?」
梅耶說「自然」,於是她不再做聲,只靜靜等著馬車行到宮門前。
守在宮門前的禁衛已換了一批,謝琅在車廂里聽見幾個陌生的嗓音訝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負責護送她的禁衛道:「路遇歹人,幸得梅大將軍相救。」說著敲了敲車壁,「素月娘子可還好?已到宮門前,安全了。」
她便瑟縮著下了馬車,低著頭顫聲道:「可否讓婢回國公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