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的R博士已經差不多把腦袋埋進了衣領,他無比慶幸之前沒有接通影像,不然讓慕景看到自己這副慫樣,即使日後她不計前嫌,自己在她面前也很難再抬得起頭,只怕朋友也沒得做了。
儘管看不見,慕景還是能夠想像此刻R博士的心思,她遵照自己先前說好的,絕不會逼迫對方觸犯保密規則,於是繼續旁敲側擊,「先不說軍方實驗室都用七號病毒幹了什麼,也不管對於病毒的管理是否有紕漏以至於造成外泄,先假定另一種情況,當年在大清洗中動手腳藏匿毒株的不止你一個人。」
R博士剛才還只是窩心,而此刻則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且不論慕景的假設有幾分準確,但這假設的出發點的確是為了他考慮。
慕景的行事作風,如果朋友真的罪無可赦,她當然不會包庇,然而多提出一種假設,倘若將來真的東窗事發病毒蔓延,他在面臨各方興師問罪的時候會有一層緩衝,能留下一點替自己辯駁的機會。
慕景說這些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讓誰對她感恩戴德,短暫的停頓之後,她異常鄭重的提出問題,「我需要知道,其他人用七號病毒做了什麼?」
殺人,只是表象。
說的殘酷一點,那不過是實現最終目的的步驟。
科技技術不斷發展的副產品之一便是殺人的手段更加厲害,或者說野蠻。光是在這艘機甲上,彈指一揮間殺掉一個城市人口的方式就不止十種,而且它們根本不費力,動動手指都不需要,只是機甲駕駛員一個念頭的事。
如果目的只是為了殺人,太容易了,大費周章的藏匿七號病毒,實在多此一舉。
畢竟慕景都為自己考慮到這個地步,R博士總不能全然不分好歹,他幾乎是擦著保密限制的邊,儘可能多說一點,「還記得我給你說過一區NOAH實驗室走的是野路子嗎?」
「記得。」慕景不僅記得,而且當時就聽出對方在這句評價背後的暗示,不僅仔細的思量過,在接手一區之後也曾順著這個結論調查過。
「聽著,以下只是我的推測——」R博士把自己的聲音壓到了最低,也幸虧凱撒建立的通信具備最好的音效,否則只怕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但即使如此,從通信頻道里傳出來的聲音也過於低沉,聽的人心頭髮悶,「正因為目前還處於推測階段,缺少實質證據,才沒有形成正式報告提交,所以這些內容才沒有定密,但相關內容元帥是知道的,他不止一次告誡過我不能向別人透露,尤其是……」
停頓了好幾秒之後,R博士才終於續上後面那個字,「你。」
慕景著實被元帥閣下的神秘主義弄得煩不勝煩,此刻聽聞,只是勾了下嘴角,半個字都懶得回應。
R博士硬著頭皮往下說,「軍方的基因實驗是建立在冰原母本基因的基礎上,這你是清楚的,但你也知道,軍方實驗室對母本基因高度保密,即使是我這個現任實驗室負責人,接觸到的也只是圖譜片段。如此嚴格的保密措施,母本基因不可能流落到一區,即便是鼎盛時期的漢卡克家族也絕無竊取的可能。」
慕景面上沒有反駁,但暗裡還是忍不住譏了一聲——那可說不準。
親眼見識過藏在第零區的秘密之城後,慕景覺得所謂的制度不過只是遮羞布一般的東西,維持著表面上的井然有序,但事實上內里早已混亂不堪遍地狼藉。
但不信任是一回事,對於軍方實驗室的保密制度,慕景還是了解的。相對於把整個冰原化為禁區,杜絕一切不相關人員進入,對於母本基因採取的則是屏蔽措施,對世人隱瞞其存在和下落。在眾多關於冰原科考的離譜傳聞中,據慕景所知,軍方的宣傳部門也貢獻了不少素材,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會造成民眾認知混亂,因為本來目的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愚民。
倒是也不能評價這些制度都失敗了,起碼對「外」還是管用的。
可那又有多大意義呢?如果從內里腐朽了,便是爛到了根子上,外表再花團錦簇也改變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