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八天前,馮大春的第一份探報送到玉門關,李瓘就知道,罪營去了陽關。
只不過,那時的李瓘根本就沒往心裡去,更沒工夫多想罪營去陽關幹什麼?
他是軍人,更是大周對抗吐蕃來襲的第一道防線。職責告訴他,大敵當前,備戰待守才是第一要務。
至於什麼罪營,什麼林羽堂,對於李瓘來說,都沒有馬上就要殺到的吐蕃大軍來的重要。
而且,他和那時的馮大春的想法是一樣的,八百個爺爺兵能守住吐蕃十萬大軍嗎?
扯淡!
只需頃刻之間,吐蕃人就能從罪營身上碾壓而過,也只要一天,便可達玉門關城下。
所以,那時的李瓘,眼裡沒有罪營,沒有林羽堂,只有即將到來的血戰。
可是,老天好像和李瓘開了個玩笑。
他這邊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枕戈待旦,只等吐蕃人殺到,好讓他們見識一下大周軍人的厲害。
只不過,是左等不見吐番人來,右等也不見來。
這一等,就是八天!
李瓘還納悶兒呢,什麼情況?是吐蕃人停軍休整了?還是軍情有變了?
撤兵了?睡過頭了?還是吐蕃王突然肚子疼了?
這都八天了,陽關離玉門關也只有那麼不到百里路程,怎麼還沒來呢?
說實話,哪怕已經過了八天,李瓘也從來沒想過,是林羽堂和那八百老卒,把吐蕃人攔在了陽關之外。
若是馮大春的哨卒今天不到,李瓘永遠也不會知道,陽關之下,在這八天裡竟發生了如此壯舉。
「林羽堂」
此時,李瓘茫然出神。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左威衛大將軍。
想起十餘天前,從沙州城下路過時,城池上那個白髮蒼蒼的老邁身影。
想到,從哨探口中得知的,那個坐在火灶前與眾人訴說的那「一腔熱血」。
低頭看
兩封染血的家書,刺目耀眼。
「娃兒,爹是戰死的可抬頭做人!」
「抬頭做人!!」
李瓘默念著,最後又咬牙切齒地重複著最後那四字「抬、頭、做、人!」
「是可以抬頭做人了!」
「八百老卒,阻十萬敵寇於國門之外整整八個日夜,此壯舉,足可萬古常存。」
「可是可是老子怎麼辦?」
「他娘的玉門關數萬將士,還有我李瓘,被八百罪卒擋在了前面,讓我如何抬頭做人!?」
李瓘雙目充血,渾身顫抖。
林羽堂那所謂的傳承,所謂的一腔熱血,馮大春和那些哨卒可能聽不懂,可能只是聽個熱鬧。但是,李瓘他是李唐宗室,李千里之子,從小兵書典籍耳濡目染,又怎會不懂?
更讓李瓘無法容忍的是,馮大春!那個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都與林羽堂一道獻出了一腔熱血?抬頭做人了?!!
可這一切,讓他李瓘沒辦法抬頭做人啊!
「抬頭做人!」
這四個字如千斤重錘,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著李瓘的內心。
「來人!」
沉默良久,李瓘終是坐不住了,「傳令我將令,三軍集結!」
「李帥!不可!!」身邊的原玉門關守將劉達大驚失色。
他與李瓘相交多年,知之甚詳。只觀其神態,便知李瓘要幹什麼。
他要出兵!
急聲勸慰「女皇明旨大軍退守玉門,罪營於沙州固守。」
「如今罪營擅入陽關,已經是違背旨意。李帥切不可義氣用事,忤逆皇權啊!」
「忤逆皇權?」李瓘愣在那裡。
劉達說的對啊,武老太太是明擺著讓罪營去死。他若違抗聖意,事了必受雷霆之怒。
可是,李瓘看著劉達,「劉兄,林羽堂說的也對啊!」
「而且,他不但說的對,他還在打咱們的臉!」
李瓘瞪著眼珠子,「林老帥舉的那幾個例子,劉兄聽不出來嗎?」
「漢章帝初登帝位,立足未穩,也要派兵萬里馳援耿恭。」
「萬里馳援啊!章帝明明知道,
第四二一章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