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營帳外,俯首在自己腳下的一大片數也數不清的黑壓壓的人頭,一種名為臣服的快感,悄然蔓生在竹一青心間的每一道溝壑里。
當然,他沒有忘記,如今得來的這一切,究竟都是誰的功勞。
無數火把的照耀下,少年的雙目如亮銀般閃著光,面對著這聲勢浩大的萬人跪拜,仍是穩如磐石,紋風不動,絲毫沒有退怯之色。
落入宰相的眼中,自然有別有了一份天生的王者之態。
但其實只有竹一青自己知道,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濡透。
但他仍用平穩而有力的聲音道:「都起來吧。」
待眾人站好後,他維持著平穩的語調,繼續道:
「從今往後,我,便是你們的主子了。但凡被我發現有誰暗中和妖后昏君暗通曲款的話,別怪我以軍法處置,甚至手段更為嚴酷,可聽明白了」
眾人面面相覷。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剛剛接手了兵符的、乳臭未乾的小崽子,居然一來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甚至有人覺得少年是在裝腔作勢,手中剛剛有了權勢,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擺譜了。
於是一時之間,那些本想回答明白了的人一見別人沒有動靜,也只得暫時閉上了嘴。
竹一青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
畢竟,他又不是楊將軍本尊,只是一個從楊將軍那裡接手了兵符的幸運兒而已,在這些士兵們的心目中,他,還什麼都不是。
但,有兵符就夠了。
竹一青猛地抬手,將掌中兵符高高舉起,怒聲喝道:
「你們是聾了嗎,我問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齊齊一震,萬萬沒有料到這看似斯文瘦弱的少年會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氣勢,忙高呼應和道:
「聽明白了」
「很好。」竹一青的聲音又不可思議的柔軟了下來,緩緩道: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家,都有親人,但是昏君將十五座城池白白拱手送給了別人,那麼那城池裡的人,便會淪為別國的奴隸,任人踐踏和驅使,我就不信在咱們這十萬人裡面,會沒有一個人的親人就在其中」
這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夏國,因此一聽到少年提起,立刻就有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悲憤和痛苦的神色。
「如果我們還要這樣縱容和放任昏君下去,那麼不久的將來,大夏將滅,無數人用血肉換來的國土,將全部淪喪成為他國寄生之地,你們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嗎」
護國的熱血被少年的一番話點燃,眾人立刻齊聲應喝,聲勢震天:
「不願意」
「很好」竹一青滿意點頭,聲音重新變得鏗鏘有力起來,一字一字道: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就是推翻昏君,保護國土,重建屬於我們、屬於大夏的新王朝,兒郎們,你們可敢隨我一戰」
說不敢的,都不配稱之為男人。
宰相聽著震耳欲聾的呼喝,讚賞而震驚的望著那站在萬人中央,龍章鳳姿、氣宇軒昂的少年。
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乖巧而溫順的呆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這份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恩威並施的心計,這份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少年綻放出逼人的鋒芒,已然擁有了同齡人誰也無法匹敵的氣度。
他隱隱感到自己快要被歲月消磨殆盡的鬥志和熱血,被少年的三言兩語給煽動了起來。
是啊,去戰
去用昏君的血,為他冤死的女兒祭奠
隨著兵士們再次跪地叩拜,以示徹底願意跟隨少年、保家衛國的起誓中,宰相竟也在一時激動之下,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竹一青眼角瞥到,頓時大驚,連忙轉身去扶,去被宰相一把抓住了手腕。
宰相的手枯瘦、剛硬,而且力道大的驚人。
他把住了竹一青的手,不讓他扶自己起來,蒼老的聲音中含著無盡的狂熱。
他直直的盯著竹一青的眼睛,啞聲道:
「我已決定,自此以後,與那昏君一刀兩斷我走我的陽關道,讓他去過他的奈何橋而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新主子。臣在此地起誓,願為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