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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坂先生叫你過去。」
忙完了一天的事務,潘收起筆記本走下長長的走廊。不遠處的江面上傳來輪船的汽笛聲,一程又一程,分外的刺耳。他的腰間別著一支勃.朗寧手.槍,右邊的口袋裡面還有十幾發子彈和一個裝滿的彈夾。一雙彤紅色的眼睛閃動著冷峻的光芒。
正中間的船艙,就是小坂裕生的臥室。
屋子裡一左一右點著兩盞燈,小坂先生坐在正中央。面前展開一副偌大的山川地圖——質地是絹的,上面還有紅澄澄的印泥,看起來是有些年頭的老東西了。看到他來了,小坂先生先讓他:「坐。」又問道:「船上多了幾個人?」
「六個,寮國的田中君,越南的凱文以及他們的屬下。」
「你該知道,我的船不歡迎陌生人。」小坂先生仿佛在責備。
「我知道,但把他們留下來比放走要好。這裡是中國,我們幹什麼事都要萬分小心。」
小坂先生點了點頭,語氣中多了幾分欣賞:「是啊,這裡是中國。」佝僂的手指屈起,扣了扣桌面上的地圖:「這是1943年,我的祖父小坂正雄在江西搞到的地圖。那時候,他還在江西一帶和國.民黨的雜牌軍打仗,底下的人手是越打越多。」
「越打越多?」
「中國從來不缺乏投誠的人。」小坂裕生的手指落在鄱陽湖的中央,卻是嘆息道:「祖輩的大業未成,實在是可惜吶。」
潘的目光也落在了地圖上——鄱陽湖的形狀像是海洋中漂浮的水母,南北寬,東西窄。中間有用紅點的標誌圈起來一塊,上面用中文寫了:老爺廟水域。
而小坂裕生道:「潘,成敗就看四月十五日這一天了。我不擔心那個林悅不合作,只是手底下這群人見了金子就像餓狼看到了肉塊一樣,都是會紅眼,殺人的。到時候,你得替我把持大局。不聽話的人要通通殺掉。你,做得到嗎?」
潘點了點頭:「任憑吩咐。」
小坂裕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了,事成之後回到日本,我會宣布你為我的繼承人。」
夜風清涼,吹起許許多多的思緒紛飛。
走出小坂裕生的屋子,潘沒有立即去休息。他站在甲板上思索——聖經上說過「你能忍受多大的痛苦,你就有多大的信仰。」而他的信仰就是成為第二個小坂裕生,然後返回曾經的「祖國」,讓屠殺了他父母的人也嘗嘗被屠殺的滋味……
但是眼下,小坂先生年老體衰,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憑著殺手的直覺,他能感覺到有什麼危險在靠近,而小坂先生則是他們最大的保障……「哦,上帝。你還是別太早死了!」殺過人的雙手,除了殺人之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連對付林悅這樣柔弱的一個女人,居然都會落了下風。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小坂先生準備了四十多年,他等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天就快到了——沒有理由現在退縮,即使將要面對的是巨大的危險,那也只能幹完這一票。
至於林悅的事情,留到以後再說……
另一方面,甲板底下。
垃圾桶里堆砌了一堆白花花的衛生紙,房間裡的燈全部白生生地亮著。酣睡的嬰兒還在搖籃里嘟著小嘴巴,而一牆之隔的客廳里,兩個女人都陷進了牛皮沙發里無言以對。
沈悅記不清自己抽了第幾張紙了,眼眶還是通紅通紅的,嗓子裡幾乎幹得冒煙。陽子給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口水,方才覺得從心到嗓子都好了不少。不由道了句:「謝謝。」陽子聽完就笑了:「快點喝,你哭了這麼久,小心脫水休克。」
「死不了。」她只是難過罷了。一來難過自身落魄的處境,二來難過最討厭的人居然對自己有好感……還差點強.奸了自己。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陽子嘆了口氣:「想不到潘居然會那麼對你……他平時不是那樣的人。」
「別提這個名字。」說真的,她厭惡潘至極,尤其是想到他喜歡自己,不禁也自我厭惡起來:「我不想再見到他!」
「那你想見到誰?杜以澤嗎?」
沈悅又抽了一張紙:「我誰也不想見!」
心已經被各種驚濤駭浪完全磨成了沙礫,見不見誰又有什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