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天際剛剛露出一線曙光,歸柒郎便一如往常自行醒轉,起身略略洗漱,也不畏風寒露涼,赤膊來到院中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扎馬步、舉石鎖,又打了兩套拳路,直到天色大亮,出了一身汗之後,這才回房沖了一個涼水澡,神清氣爽地出了道觀。
迎著習習江風下來山崗,來到江邊的碼頭,雖是清晨時分,碼頭上卻也已是熱鬧非凡。近岸江面泊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夜間捕魚返回的漁民,叫買叫賣的小商販,趁早行船趕路的旅客,各色人等熙熙攘攘匆匆來去,十分的嘈雜混亂,充滿了井肆獨有的旺盛生氣。
歸柒郎打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感覺再親切不過,在人群中如魚得水地靈活穿行,很快來到一個泊口旁。
一艘晨歸的漁船剛好下完貨,正有幾人擠在盛裝鮮魚的大木桶邊上,揮舞手臂高聲大氣地吵嚷,個個爭得面紅脖子粗,一個皮膚黝黑的憨實漢子站在一旁,也插不進話去,只左右為難地搓著手。
歸柒郎走近去,笑著對憨實漢子道:「王叔,又打到了什麼好東西?」
這王叔正是漁船的主人,看見歸柒郎,愁容頓去,喜道:「歸小哥你來得正好,我昨晚撈到幾條黑鲶,這幾位客人都想全要了去,誰也不肯相讓,你快去勸勸他們。」
歸柒郎擠過去往木桶里瞧了瞧,只見桶中裝有好幾條大黑鲶,每條都不下七八斤重,不安分地游跳著,拍得水花四濺。黑鲶是烏沙江中的特產,肉質非常的鮮美可口,但生性兇猛好鬥,長年生活在湍流中,不易捕捉,像這麼大的黑鲶,更一向少見,是宴席上難得的河鮮佳肴,難怪這些人爭得不可開交。
看看爭持不下的幾人,都是城中各大酒樓的採買執事,大半是熟面孔,歸柒郎笑道:「各位掌柜,這麼爭下去也不是辦法……這裡有七條黑鲶,你們有五個人,依我看,先一人分一條,剩下的兩條再按規矩價高者得,怎麼樣?」
歸柒郎平**緣頗佳,幾個採買執事聽他這麼說,也覺得在理,就都點頭說好,偏偏有一人不同意。這人是個矮胖子,身穿簇新的綢衣,挺著一臉財大氣粗的橫肉哼道:「哪有先分的道理?要價高者得,就全部由出價最高的人得,出不起銀子的,到一邊去涼快好了。」
這番話可把那幾個執事都得罪了,個個面露惱怒,但又似乎對這矮胖子有著什麼顧忌,都沒有出聲駁斥。
歸柒郎瞧著這矮胖子,笑嘻嘻地問道:「這位面生的緊吶,不知是哪一家的掌柜?」
「我是醉仙居的二掌柜劉雄勇,魚不是你的,我不跟你說。」
矮胖子瞥了歸柒郎一眼,見他單履布衣穿著粗陋,便不屑與他對話,沖王叔一招手:「喂,那個打漁的,你過來,這些黑鲶我出雙倍價錢買了,以後再有什麼好貨色,我統統都包下,你直接送來醉仙居就行,絕不會虧待了你。」
另外幾個執事俱撇了撇嘴,他們不過是負責採辦貨物的罷了,別人稱他們掌柜,那是客氣禮貌,這矮胖子劉雄勇自稱掌柜,卻是硬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也不怕給人笑話。這劉雄勇的作派雖然令人反感厭惡,但醉仙居是新開的一家酒樓,據說後台來頭很大,幾個執事無一不是精明之輩,都忍了氣,不想出頭去得罪這廝,以免惹事上身,只望住王叔,看他怎麼說。
王叔以捕漁為生,這幾位酒樓的採買執事都是他的大主顧,眼下能多賣點錢固然是好,卻不免開罪了大家,指不定會壞了日後的營生,也不知該如何處理,犯愁道:「這,這個……」
歸柒郎適時道:「王叔,以前你答應過我,捕的魚如果我要,就必須得賣給我,這話還作不作得准?」
「作準,作準,當然作得准。」
王叔如逢大赦,忙道:「歸小哥既是要,那自然是先由你。」
歸柒郎笑道:「好,那這幾條黑鲶就歸我作主了。」也不去看那劉雄勇,轉頭道:「莫掌柜,今天向你討個面子,拿條最大的去算了,以後有好貨色再優先補給莫掌柜。還有六條呢,另三位掌柜就一人兩條,價錢一律加兩成,各位看成不成?」
這般分配合情合理,更不用自己出面爭吵,幾個執事頗為滿意,均笑著點頭說使得。那劉雄勇可就不樂意了,氣急叫道:「這算什麼意思?小子,你這是成心與我作對了?」
第二章 漁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