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何等緣由,都是死罪一條!
那一次嚴家的糧食順運河南下,離開通州碼頭到魯地途中,不幸遭遇水匪,糧草被劫。嚴家高價就地籌糧,待將糧草送到軍營仍是晚了三日。
南安侯大怒,不過仍是看在嚴家多年為朝廷效力的面子上,只是重重訓斥一番,未曾再做追究。
真正讓南安侯震怒的是,此次嚴家運來的軍糧中,竟有許多是霉爛的糧食。南安侯嚴斥嚴家,奪了嚴家一半的糧草生意,有御史直接將此事上稟朝廷,朝廷問罪嚴家,後,嚴老爺因貽誤軍糧最被斬首。
嚴家自此一敗塗地。
這件案子發生時,穆安之還住在天祈寺,杜長史也是在書院讀書的小屁孩,鄭郎中尚在考功名,華長史倒是略知一二,他不禁輕聲一嘆,「嚴珏是當年的秀才試案首,中秀才後就直接在國子監讀書了,說來,的確可惜。」
穆安之道,「既是案首入監察院,嚴珏應當不涉商賈事。」十八歲能中案首,即便是天才應該也沒空管商賈事。
華長史欲言又止,看向穆安之。穆安之疑惑,這事斷不可能與他有什麼關係吧,他那時不過四歲,華長史這是什麼眼神。華長史輕聲道,「嚴家當年有一門親事,嚴珏定的是柳氏女。據我所知,不過柳家不相干的旁支,柳家落敗後,嚴家謹守信諾,並未退親,嚴珏中案首後娶了柳氏女過門。」
一個柳字,穆安之頓時如胸中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把七情六慾在裡頭,說不出的心亂煩躁。他譏誚道,「那時離柳家問罪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娶個旁支柳氏女就成罪過了?」
華長史微微欠身。
穆安之問華長史,「你有隱情回稟,就是此事?」
「是。」
「你要說什麼?」穆安之幾乎明白華長史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審視著華長史斑白的鬢髮,眼神逐漸冰冷。
「殿下生母廢后柳氏,嚴家的案子,一旦接下必然會引得小人重提柳家舊事,於殿下不利。故,臣請殿下三思!」
「三思什麼?一個柳家問罪,自此朝中便不能再提一個柳字了麼?我接審嚴氏舊案,便要憂心聖眷聖心小人讒言麼?我告訴你,姓華的,老子就是不做這個皇子,只要老子在刑部一日,老子就只管審案,審案也只問兩字:公道!」穆安之突然發飆,指著華長史的鼻子,噴華長史一臉口水。
華長史繼續問,「殿下不悔?」
「你給我滾!」穆安之一指門口,打算從此就把華長史辭退。
華長史沒滾,他擦擦面頰,突然對穆安之行一大禮,「既如此,請殿下將嚴家之案交給臣來審問。」
「十五年前,臣在國子監任教,臣當年,未能以師者身份說上一句公道話,臣於心有愧。」華長史眼眶微紅,一雙老去的眼眸隱現淚光,「臣願接審嚴家案。」
穆安之滿肚子邪火突然不知去向,華長史出身尋常,這把年紀還被發落到他府里做五品長史,一向也有些明哲保身的意思。穆安之體諒華長史的難處,一向也隨他去,卻不知這一向閒雲野鶴的人也還有這樣的熱血。
穆安之捏捏華長史的肩,「老華,你——」
「臣糊塗半世,庸碌半世,請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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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家的案子,華長史要接審卻還不是很容易,畢竟事涉胡世子,最終依舊是穆安之接過嚴氏案,華長史跟在穆安之身邊做輔助。
這件案子難審的地方也在於胡世子的身份了,而胡安黎做為尋找到周氏案最大突破口的有功之人,因周家案嚴家案都牽涉胡世子,胡安黎於帝都風評直接下降到冰點以下,但凡什麼忤逆、大不孝之人,都有了活著的代表,便是胡安黎。
畢竟,此時子不言父過、親親相隱是正常,如胡安黎這種大公無私的作為,實屬異類中的異類。
面對帝都流言,胡安黎表現出強健的心理素質,不管任何評說,他都當是狗屁。胡安黎跟在杜長史身邊做周家案情的整理,那些簡單的案情分析、證據證物的收集核對,都是胡安黎在做。
不是杜學長夸胡學弟,胡安黎做事比梅典簿強的多。
就當周氏案與嚴家案的審理如火如荼之時,南安侯奉旨回帝都述職!
整個朝廷都明白,真正的終極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