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謹親王府。
堂屋裡的炭爐氤氳出熱氣,房門關著,片刻工夫屋裡便暖融融的了。
二人手邊的茶盞里也都冒著熱氣,但誰都沒喝,只顧著說話
。
聽孟君淮說要給府中嫡子請封,謹親王直一怔:「我記得你府里那兩個小的,現下剛滿兩歲?」
「是,過了年算三歲。」孟君淮頷首道,「所以我沒有直接上摺子,想問問大哥,這事合不合適?」
謹親王琢磨了一會兒,一哂:「你是單純想為府里求個安穩,還是跑我這兒表態來了?」
「當然是為府里……」孟君淮說到一半滯住,「大哥您以為我是來您這兒做戲以示自己支持立嫡的嗎?」
謹親王又一笑,睇著他沒說話。孟君淮怔了怔自己反應過來:「大哥這麼想,旁人也會這麼想?」
「你說呢?」謹親王道。
孟君淮神色微震。
「所以啊,這事不合適,不論你想的是哪一樣,都不合適。」謹親王站起身,在堂屋裡踱著步緩緩道,「現下滿朝都還無人提及選立儲君的事。頭一個提起來的,便是出頭鳥,旁人贊同與否都難免有人說他這般是詛咒聖體、動搖國本。官員來當這齣頭鳥也就罷了,大家做足一場戲,罵幾句便算了事,但咱兄弟里若有人跳出來,則正好讓東廠拿住話柄。」
謹親王長聲一嘆:「到時東廠會順勢說我結黨營私,或許還會趁熱打鐵先滅了你了事。你說你是能幫上我,還是能給府里求到什麼?」
都不能。
所以這事並不合適。
孟君淮心下便將此事暫且放了下來,想了想,又說:「可話說回來,立儲的事還是早些有人提好。您看父皇這身子……」他搖一搖頭,「若遲遲沒人提,到了那一日,可就不好辦了。既然咱們兄弟不提,大哥您看是不是能找旁人提一提?」
「不急。」謹親王卻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他沉吟著一笑,「且看看那一邊找不找人提,若提,自有提的辦法。但若他們徹底不提,我倒覺得更好。」
孟君淮鎖眉:「大哥什麼意思?」
謹親王道:「一旦真要立儲,以現在的情勢,我和十弟誰輸誰贏是不好說的。旨意又是從乾清宮出,中間還要經魏玉林,誰能保證沒有貓膩?可若根本就未立儲君,那便不一樣了。你自己想想,若你不是我弟弟,而是文武大臣中的一個,或是尋常百姓,你覺得誰該繼位?」
「那自然該是大哥。」孟君淮答完,恍然大悟。
十弟可以用幾年時間在父皇面前博好感、可以跟東廠狼狽為奸,但在朝中,還是謹親王的威望更高。至於在百姓眼裡那更不必提,百姓多是不知道朝中之事的,他們認的多半只是最常見的一個理兒,比如立嫡、比如立長,再比如,他們會覺得皇長子做親王的年頭比皇十子長多了,怎麼也輪不著皇十子當皇帝。
怪不得大哥一點都不急。他們都覺得十弟來勢洶洶,卻忘了大哥手裡的籌碼也尚還不少。
「你不用這麼擔心,該怎麼過年便怎麼過年吧。」謹親王一笑,「情勢如此,東廠必會極力助十弟上位。但至於是先立儲、還是直接推他登基,尚還不知。無論是哪一樣,我們都不能先亂了陣腳,我們要等的是最後一搏,不能讓自己先死在那一搏前
。」
孟君淮因謹親王的這番話定下心神。細品起來,又能覺出謹親王的輕鬆里,其實也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絕。
這確是一場孤注一擲的爭鬥,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輸的那一方絕沒有好果子吃。無論他們此刻的態度是沉鬱還是瀟灑,都不妨礙他們清楚這一點。
轉眼間便到了年關。
在孟君淮記憶里,沒有哪個年過得像今年這樣淒清。剛入臘月時皇后就下了旨,說皇上聖體欠安,不宜大賀,前朝後宮的宮宴便都取消了。
於是這一次的除夕格外清閒,孟君淮用過早膳在廊下靜立了會兒,竟覺清閒得無所適從。
和婧在屋裡陪玉引串著壓歲錢的錢串子,看了父王好幾次,都沒見父王動過一下,忍不住問玉引:「父王不高興?」
「你皇爺爺病了,你父王擔心他。」玉引答道。
第95章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