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匆匆回到榮禧堂,卻並不回房休息,而是徑直走到了後頭賈蘭的房中。
按說身為二房唯一的嫡孫,賈蘭應該是整個二房最為金貴的人。可事實卻並非如此,賈蘭雖常年住在榮禧堂里,房間卻在後頭的抱廈處,一如賈母之於三春。不過,身為整個榮國府最好的院子,哪怕是抱廈,也不算差。且跟三春每人只一個房間不同,賈蘭同他的奶嬤嬤和諸丫鬟是住在三間抱廈裡頭的。
&兒如何了?」
此時賈蘭的房內除了他的奶嬤嬤和兩個丫鬟外,還有王夫人跟前的大丫鬟金釧。因而,王夫人一進來就去瞧金釧,可金釧聽了這話卻不由得雙膝著地,向著王夫人死命的磕頭。
&在問你話!」王夫人惱了,她比任何人都想叫屈。半個月前,她得知賈蘭出喜後,就決定親自陪著。可誰能想到,寶玉竟也跟著出喜了。孫子自然沒有兒子來得重要,王夫人只叮囑奶嬤嬤和丫鬟們仔細照顧著,又特地將金釧留了下來幫襯。本以為如此一來就安然無恙了,卻萬萬不曾想到,昨個兒她從榮慶堂歸來,看到的卻是金釧帶著人齊刷刷的跪在她的跟前。
賈蘭的病情自是已痊癒了,卻因為照顧不周全,面上破了兩個大水泡。王夫人過來瞧時,賈蘭人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面上那兩個血淋淋泛著膿水的圓形傷口觸目驚心。偏一個在下顎處,一個在左眼和眉毛之間,竟是想遮掩也沒了法子。
王夫人當時就嚇得軟倒在地。
倒不是單純的害怕傷口,而是她及時想到了本朝科舉的慣例。跟王熙鳳不同,王夫人當姑娘的時候,也確是大字不識一籮筐,可她嫁的卻是一個迂腐的書生,且長子還走上了科舉之路。因此,在某些常識方面,她卻是要比王熙鳳懂得多。
破了相的人,是沒法參加科舉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王夫人只覺得天旋地轉。憑良心說,她是更為心疼幼子寶玉,可她對賈蘭並沒有任何惡意。那到底是她唯一的孫子,是她長子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往日裡的冷漠,是因為她每當看到賈蘭,眼前都不由的浮現出了長子的音容笑貌,且跟李紈不同,李紈的出現只會惹她厭惡,可賈蘭……
心疼,自責,難堪,逃避!
她壓根就不敢靠賈蘭太近,可饒是如此,她也從未想過要毀了這個孫子!一想到前些日子賈政對賈蘭毫不掩飾的誇讚,王夫人整個人就好似從冰水裡撈起來一般,當時那種又是自豪又是哀慟的情緒,這時候卻變成了滿滿的驚恐!
她完全無法想到,倘若賈政知曉了此事,會有何等激烈的反應。也許,會直接休棄了她罷?
捂著心口,哪怕已經過了一夜,王夫人依然能感覺得到昨個兒的驚恐和絕望。當下,她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的投向了金釧,仿佛恨不得在金釧面上掏出幾個窟窿來。事實上,若是毀了金釧能夠讓賈蘭復原,她絕對會親自動手的。
手裡的佛珠快速的轉動著,王夫人心下的膽寒一點點散去,留下來的卻是滔天的恨意。
&釧,我是多麼的信任你,若非如此,也不會把蘭兒托給你照顧。結果呢?你竟是這般報答我的?不用再尋藉口了,蘭兒年歲小,不懂事兒,你也不懂嗎?說甚麼水泡是他自己撓破的,可我難道沒有叮囑過你,要用軟棉布條子綁住他的手腳?罷了,多說無益。」
王夫人死死的掐著繞在手腕上的佛珠,這串佛珠還是當年賈珠病逝之後,她夜夜無法安眠,才特地托人從高僧處求來的。這幾年來,王夫人也確是每日裡都會念幾遍佛經,久而久之,倒是養成了在緊張不安時捏著佛珠的習慣。
可如今,她不是緊張不安,而是滿腔的怒火無法發>
她的孫子,她長子留下的唯一血脈,竟是在她不知不覺中被人給毀了!偏生,這所有一切的後果還必須由她本人來承擔,這讓她如何能夠坦然接受?甚至她都不知曉,到底是應該心疼孫子,還是更心疼自己。
&太,太太!」金釧滿臉淚水的跪爬到王夫人腳邊,每喚一聲,就向著王夫人磕一個頭。沒一會兒,她的額頭上就已經是血跡斑斑,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給我滾出去跪在外頭!」
金釧不敢多言,甚至連起身都不敢,就這樣雙膝著地一步一挪的爬了出去。而此時,除了金釧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