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回京的消息,在他下船的那一刻,就已經讓小廝快馬加鞭的去榮國府送信的。他本人則是帶著坐上青布騾車的黛玉,儘可能快的往家裡趕。
離京一年,再度歸來的賈璉終於體會到了何為歸心似箭。
不知家中嬌妻可好?心肝寶貝的閨女是否惦記著他?還有臨走前才出生沒幾個月的小兒子,如今是否已搖搖晃晃的開始走路,咿咿呀呀的學著說話?至於他家那從未靠譜過的老子和繼母,就不用費心記掛了。
很快,賈璉到了榮國府正門前,從側門走進了府中,而黛玉則是進門後又換乘了一頂青布小轎,由幾個三等婆子抬著往榮慶堂去。
賈璉原是想先回家一趟,這長途跋涉的,好賴也要換身乾淨的衣裳再往榮慶堂去請安。畢竟,他自打進京後,一路沿途都是騎馬而來,不像黛玉一直坐在青布騾車上。可沒等他想往自家小院去,就被告知賈政有請。賈璉不是寶玉,對賈政雖也不是很親近,卻並沒有絲毫的恐懼。因而,在聽了小廝的傳話後,賈璉便拔腿往前院書房而去。
書房裡,賈政正冷著臉站在博古架前。跟賈赦的書房不同的是,賈政的書房裡,十之八|九都是一些古籍孤本,牆面掛著的也都是一些名家書畫。哪怕是博古架上頭,放著也多半是文房四寶,或者一些頗有些雅意的古董。
總之,賈政的書房,一看就知曉是主人家是個讀書人。而賈赦的書房,卻是堆滿了各色古董玉器,一副暴發戶的低俗之氣。
「璉兒見過二叔。」
賈政走到書桌後頭坐定,卻並不曾讓賈璉坐下,只是拿眼瞧著他,半響才道:「璉兒,這次辛苦你了。」
「回二叔的話,都是自家的親戚,也是我該做的。」賈璉頓了頓,見賈政仍抬眼瞧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當下醒悟道,「關於林家家產的問題,官府那頭按著絕戶的標準,取了一部分。林姑父生前則是將一些土地贈予了林氏宗族充當祭田。另外,有一些不方便攜帶的,我盡數在當地變賣了。如今,所有的東西都已到了碼頭,估摸著這會兒也該送入京里了。」
「璉兒,你做得很好。」賈政伸手撫著鬍子,一副老學究的模樣,又道,「你林姑父才華橫溢,偏天妒英才,可惜啊可惜……他臨終前,可有甚麼遺言?」
「林姑父臨終前,是林妹妹在跟前候著的,我並不知曉他說了甚麼。不過想來也應該是好生照顧林妹妹之類的話罷?」賈璉有些不大確定的道。
「嗯,如此甚好。那你就先去給老太太請安罷,老太太一直惦記著你。」
賈璉一頭霧水的來,又一頭霧水的走。心道,賈政特地喚自己過來,就是為了問清楚林家的家產?還是說,只單純的關心林如海的臨終遺言?其實,林如海倒還真的有臨終遺言,不僅如此,還留下了一封書信。可惜那書信是寫給他那不著調的老子的,賈璉原是想將此事告知賈政的,可轉念一想,萬一他老子知道了揍他呢?也因此,他話鋒一轉就將這事兒給掩了過去。
「昭兒,你去一趟東院,跟大老爺說一聲,等晚間我再過去向他請安。」隨手打發了昭兒,賈璉這才略整了整衣衫,一路往榮慶堂而去。
從前院到榮慶堂,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遠。賈璉是成年男子,腳程快得很,路兒更是熟得很,往日裡走個來回都用不了半刻鐘時辰,可今個兒似乎有點兒故意。
賈璉第五次停住腳步,微微側過臉去瞧避到一旁的小丫鬟們,旋即再度拔腿往前走去,心頭的疑惑卻是一點一滴的積攢了起來。
說起來,整個榮國府,如今最為金貴的肯定是二房的寶玉。可賈璉身為榮國府長房嫡長子,在府中的地位也是極高的。加上他的風評也不大好,往日裡在府中行走,多的是大小丫鬟偷眼瞧著他。可今個兒,倒是也有這樣的情況,然賈璉卻莫名的心頭怪異不已。
愛慕的眼神,和那些單純看熱鬧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待到了榮慶堂的垂花門前時,賈璉已經攢了滿肚子的狐疑,卻仍是先走進了榮慶堂,打算給賈母請安後,立刻回去好生問一問王熙鳳。也許,是府中發生了事兒?或者乾脆就是他媳婦兒或者他老子又作么了。
這般想著,賈璉快步走進榮慶堂正堂,自有丫鬟上前打了帘子,將他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