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堂右面耳房內,襲人正獨自一人枯坐在內室床榻邊的腳踏上,半側著身子面向床榻,垂頭黯然落淚。
晴雯被杖責後送到了她兄嫂處,如今尚且不知生死。媚人雖不曾挨打,卻是被王夫人親口釘上了勾搭少主子的罪名,她又是那麼一個軟弱的性子,只怕必死無疑了。
可這一切又同她有甚關係?憑什麼就因為她不曾受到王夫人的責難,而將一切罪過都推到她身上?是她跟王夫人告狀的嗎?還是她恨不得所有人都死了,好獨自一人霸者寶玉?不,都沒有,她敢對天發誓,絕對不能做過任何手腳,可偏生……
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襲人又不聾,自是聽得出這是外頭小丫鬟在說悄悄話了。若是還在榮慶堂時,因著素日裡熱鬧慣了,倒是未必就有那麼明顯。可這兒是榮禧堂,是人少地方卻大又素來以守規矩寂靜聞名的榮禧堂!
襲人又是氣又是惱,有心出去呵斥一番,卻到底還是忍了下來。不管怎麼說,賈母看重她,王夫人信任她,單憑這些她也要自重一些,沒的跟那幾個小丫鬟一般見識。這般想著,襲人心頭好受了一些,拿帕子將淚水慢慢拭去,慢慢的,襲人還有心看看這屋中的擺設。
榮禧堂里,如今常駐的主子只有王夫人一個。賈政因著先前同王夫人有了嫌隙,又因著王夫人將他新得的通房給發賣了,心裡頭帶著氣,幾乎夜夜宿在前頭書房裡,偶爾倒是也回來一兩次,卻都是歇在了趙姨娘處,且次數並不算多。說起來,那懷著孩子的小周姨娘沒了,後兩個如花似玉的通房丫鬟也沒了,倒是那影子一般的周姨娘,和以蠢笨聞名的趙姨娘,照樣過得安穩日子。甭管日子到底是好是壞,好賴沒人折騰他們。
不過,那都是以往的事兒了,如今,寶玉也來了。
這西耳房素來都是給寶玉備著的,哪怕以往寶玉一年到頭都不回來一趟,房間卻是一直都留著的,且有小丫鬟每日裡都會仔細清掃。且雖說是耳房,□□禧堂原就是榮國府的正堂,這耳房絕不比其他院子裡的正堂小,加上裡頭的東西皆頗為精緻考究,襲人瞧著瞧著,倒是歡喜上了。再一想起先前王夫人同她說的那一席話,襲人慢慢的開了笑顏,覺得自己雖莫名的背了黑鍋,倒是也不曾虧了。
「哼,有事兒沒事兒就知曉烤火嘮嗑,回頭讓太太瞧見了,索性都打發出去了,也落了個乾淨!」
外間傳來寶玉氣惱不已的聲音,襲人忙再度恢復方才的姿態,面上掛著悲切的神情,淚珠兒更是將落未落,倒是襯得她原本不算很出挑的容貌,平添了幾分柔弱之感。
幾乎在她擠出淚珠兒的那一瞬間,寶玉摔帘子走進了內室,一眼便瞧見背對著門帘坐在腳踏上的襲人,當下冷笑一聲:「喲,誰敢給咱們花姑娘委屈受?嘖嘖,我瞧著她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晴雯、媚人的教訓還不夠,竟還有人膽敢招惹太太心尖尖上的人!」
襲人原是有幾分做戲的意思,可一聽寶玉這話,卻當即受不住了。淚珠兒跟斷了線的珍珠串兒似的,無聲的往下落。偏襲人還有幾分傲氣,不願轉過身子讓寶玉瞧見,只愈發往裡頭縮。
寶玉可沒瞧見這一幕,他昨個兒是連驚帶嚇的,還被賈政教訓了一頓。當然,雖說外頭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都說政二老爺又狠狠的毒打了他,可事實上,賈政只是拿戒尺在他手心上打了十記。疼也確是疼,卻不妨礙他日常生活。因而在歇過一晚上後,寶玉就恢復了常態。偏今個兒一早,王夫人又將他喚去,好生說教了一通不提,還叮囑他離那些花枝招展的小丫鬟遠著些,免得被她們給帶壞了。寶玉自不會認為是小丫鬟帶壞了他,可又不敢同王夫人辯解,只喏喏的應了下來。待離了王夫人,悶頭想了許久,卻越想越不對味兒。
「旁人不知我房裡是個甚麼情況,你也不知嗎?」寶玉一腳踹翻了擱在一旁的繡墩,見襲人並不搭話,心頭的火氣反而愈發甚了,索性一抬頭將內室桌上的茶盞盡數掀翻在地。
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聲,就算襲人想裝沒聽到都不成。
「寶玉,你這是何苦呢?昨個兒才出了一遭事兒,今個兒再鬧出禍端來,要真的是打量著將咱們所有人都轟出去才好?好好,也無需你趕,我自個兒走!」襲人猛地起身,淚流滿面的就往外頭沖。
寶玉沒料到襲人原
第115章